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萧杨] 青鸟殷勤

萧平旌×杨平

还是放不下他俩,补了一篇HE的结局。

前篇《蓬山万重》


   

   

   

    

金陵都道长林王府终于挂喜结亲,只可惜新娘子是个哑的。

长林王萧平旌自卸甲后,于郊外置了处宅子,此番为了成亲,特意回了城内府邸。虽说几年不在,但皇帝命了仆从时时打理长林王府,故而依旧井井有条。

婚事没有大操大办,只是接待了几位故友,连皇帝都是悄无声息地来,喝了杯喜酒便回了,新娘子神秘得很,萧平旌又不知到哪儿去了,大婚之日竟不赴席,让一众好奇之客几乎失望而归。

有大臣向随皇帝出宫的内监打听此事,内监也是摇摇头,只道陛下回了宫,命人把送去的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原封不动地抬了回来,换了一批玉器玛瑙和上好锻造之材。

大臣大惑不解,又问陛下就没说什么。

私下讨论天子言行是大不敬之罪,内监瞅瞅四周,掩袖凑过去,低声道陛下只笑着摇头说了句,平旌哥哥不愧是平旌哥哥。

   

  

  

萧元时翌日在早朝时特意拎出来此事,无奈道:“长林王结亲,是件喜事,理应贺之。众卿就毋议他人家事了吧。”

但此事实在令人费解,虽堵了臣子之口,却堵不住悠悠百姓之乐,于是愈传愈广,愈说愈奇,有道那长林王妃是个铁娘子,有身好功夫。

听闻是个蜀地人。

蜀地人怎么嫁到金陵长林王那儿了?

又听闻,当时王妃在蜀地是一流的美人,又有身好功夫,摆了擂台比武招亲,长林王去了,自然大胜,抱得美人归。这不,急急忙忙办了亲事,又藏着不让人见。蜀地人人精通音律,又多美人,只怕是才武双全,绝妙佳人啊。

怪不得不让人见,要是我有幸得此妙人,必筑金屋以藏之。

   

  

  

身处舆论中心的萧平旌,却仿若不觉。在喜事之前,亲自去选了红绸,合卺酒是去蜀地带来的,忙前忙后,生怕哪里想得不够周全。

王妃是个不会说话的,长林府上下无人曾见过,只听王爷说是竹马相识,几经波折才破镜重圆。王妃颈侧有一道疤,不长,但很深,蜿蜒着直到喉咙口。

是个死里逃生的。

王妃从不开口说话,刚接过来的时候甚至发了几天高热,萧平旌寸步不离守了四天,又差人去请好大夫来医治,末了不放心,命人快马加鞭去请林奚。

   

  

  

“这就是杨平?”林奚推门入室,外面秋雨连绵,裹了一身的凉气。

床上之人正在昏睡,高热反复不退,拧湿的帕子换了一条又一条,萧平旌面带倦色,看到林奚连忙站起,未料数日无眠致使头昏脑涨,虚浮了两步差点跌了,林奚上前扶住,责怪道:“你叫我来,是治你,还是治他?”

“我无碍。”萧平旌回神,揉了揉眉心,“你看一下……看一下他。”

林奚欲言又止,只得坐到床边给杨平把脉,开了药方,嘱咐要好生调养。

“受了那么重的伤,几近丧命,能活着属实不易”林奚起身,萧平旌连忙追问杨平不能说话之事,林奚皱眉,道:“他的刀伤本不影响发声。非不能,是不为。有些事强求不来,等他想说了,自然就会说了。”

   

  

  

杨平不说话,萧平旌也不急,他们日日呆在府里,长林王不念朝野不念诗书,倒只念杨平。吩咐厨子每天换道花样做菜,把病去抽丝的杨平硬生生养了回来。

金陵天气好,尤其是冬日雪后,响晴的天,日光拖蓝。萧平旌磨着杨平上街游玩,说是早上有庙会,晚上在河岸放灯花。看看也好,热闹。

杨平经不住软磨硬泡,只得出了门。他素来喜静,以前练刀时是这样,守城时是这样。现在死里逃生,更加不愿去人多的地方,一来总紧张,二来也怕路人因他颈上狰狞的疤而惧怕。他知道萧平旌是位高权重的长林王,不止百姓敬他,连皇帝都要礼他三分。虽解甲归田,但毕竟身名俱在。而自己国破家亡,比末等还要末等,只怕会给萧平旌惹来非议。

他跟在萧平旌身后几米之外,意图让自己成为一个王府的普通侍卫。

萧平旌正在庙会上选灯花,准备晚上在河上放,看见一个特别有意思的模样,想叫杨平一起来看看,回头一看找不到人,心里骤然慌了,灯花也顾不得,转身便去寻人。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握住手腕。

杨平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干干净净,摆着萧平旌的影子。

“你哪儿去了”“吓死我了”“别乱跑了”,脑子里千言万语,萧平旌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仿佛刚刚那个急得团团转的不是他,永远是这样,就像数年前渡口初遇,杨平在山水墨色中远远一眼,萧平旌的心就软了。

“想去哪儿,我陪你去。”萧平旌反手握住杨平,手指紧紧相扣,周围是喧嚷的人群,他轻轻叹了口气,温声道:“不要让我找不到了,好不好?”

杨平依旧不曾开口,只是手也跟着紧了紧。如同早年在马车上,他能一下子分辨出萧平旌练剑一样,此时此刻,掌心相贴,他知道,萧平旌已经用了好几年的长刀。

  

  

  

刚刚萧平旌相中的花灯被买走了,他大叹可惜。杨平感到抱歉,但又无法出声安慰,只得自己挑了一盏。样式是最普通的莲花模样,莲心是烛台。

“你喜欢这个?”萧平旌立刻抛了之前没买到的灯,把这盏买了下来,边递给杨平边说:“本来想多买几个,平时摆着也好看。但摊主说放灯时一双人最好放同一个,心意相通才得月老护佑。等回了府,再差人买上几个。”

杨平本想着不需要买那么多,但看萧平旌高兴的模样,只好点了点头。

   

  

  

前面是一座平桥,晚上在这里放灯,摊子还没支起来,此时聚集了一堆玩杂耍的。杨平远远地看见有个大汉在人群中间舞刀,看客纷纷叫好。他想过去看,走了两步停住了,又折回去,扯了扯萧平旌的衣袖。

萧平旌望过来,循着杨平指的地方看去,心下了然,于是和他一起到了桥上。

大汉颇有种武林豪气,冬日赤膊重刀,使出一身的汗来。他们两人长得高,在外侧也能看的清清楚楚。一轮舞完,大汉将长刀一收,置于架上,回身抱了拳。看客纷纷称赞,往立于地面的酒坛里扔赏钱。

萧平旌和杨平也扔了小银锭进去。

“怎么样?”走出人群后,萧平旌低声问。

杨平想了想,花样是有了,然而下盘浮,手不稳,只用蛮力,毫无章法。于是摇了摇头,在与萧平旌相握的掌心里写下两个字“不好”。

“我也觉得。”萧平旌颇为赞同,“不过长刀用得好的,倒没见过几家。我想了想,还是……”

察觉到身边人无端紧张起来,萧平旌突然笑了,恍然间竟有少年神采。

“还是你最好看。”

  

  

  

前方小楼有人敲锣打鼓,甚是热闹。刚走到楼下,还未明白到底在做什么,杨平余光里发现有一个东西砸来,他连忙把萧平旌一扯,一手护着,另一手下意识接住了那个东西。

仔细一看,是个绣球。

四下里的目光尽聚集到他身上,他一时手足无措。绣球上挂了铃铛,一动就清脆地响。

抛绣球的是个漂亮姑娘,在楼上看见接住的是个俊秀公子,好看得紧,双颊飞红,用绣花手帕遮着,视线却还舍不得离开。

萧平旌见杨平一接就接了个绣球,还没来得及调笑几句,就看几家金陵数一数二的媒婆正蠢蠢欲动地赶来,连忙把杨平往身后一护,接了绣球还回去,诚恳道了歉:“他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约在身,只能错失佳缘。”

楼上佳人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此番风波过后,萧平旌后知后觉地笑起来,杨平捏了他好几下都没停住,到最后差点儿笑呛了,还得给他抚背顺气。

萧平旌好不容易停下来,眼睛笑出泪来,擦了擦,眼眶红了一片。

“说真的,杨平,”萧平旌问,“要不要成亲?”

杨平怔住了,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认识的女子,要成哪门子亲。

和谁?他皱皱眉,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疑问。

“和我。”萧平旌声音放得轻,却很笃定。

  

  

  

杨平的顾虑有很多。

他是男子之身又是亡城之将,在迂腐之人看来有悖纲常,他不能因为自己毁了长林王府的名誉。更何况,他口不能言。就当萧平旌是失而复得之喜,然而此等热忱又能持续多久?

然而这些,萧平旌尽知。他不想催促,也不敢催促杨平做决定,只道:“你若想好了,我便立刻给皇上写奏疏,请皇上赐婚。你要想几日,我便等几日。长林王一诺千金,萧平旌从不负人。”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街上人就多了。才子佳人齐聚河岸,河面上花灯一片,明亮如昼。

他们两个倒不急,在酒楼里吃过饭才拎着灯过去。灯要从上游放,顺流而下,长长久久。萧平旌平时不信这个,此刻却守着上游,寻了个最好的位置。

旁边摊子上摆了笔墨,可以在花灯上写愿语。萧平旌取了,递给杨平让他先写。

杨平思索良久,才在花灯一侧上写了四个字“花好月圆”。

还给萧平旌时,几笔潇潇洒洒,杨平探头去看,还没看见他写了什么,花灯就被萧平旌点了烛放到水面上。

风乍起,河水微澜,花灯随着风转了个圈,透过烛火,杨平才看清楚花灯两侧写了什么。

花好月圆,平平安安。

  

    

   

翌日天还未亮,杨平就把萧平旌叫醒了。他取了纸笔,写了字递给萧平旌看。

“你进宫吧。”

萧平旌一头雾水,不得其解,道:“我早已解甲归田,进宫做什么?”

杨平气急,扯过纸来又写了字,拍到萧平旌身上。

白纸黑字写道:“不是要皇帝赐婚吗?”

萧平旌愣了半天,像呆滞了似的,直到看见杨平起身欲走,才幡然回神留人:“哎哎哎!”

他掀被下床,更衣束冠,一片忙乱之下,想起自己奏疏忘了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书案前,写长了等不及,写短了又怕会错意,萧平旌蘸了墨,匆匆写了几字,不等墨干便走。

出门前,跟杨平说:“我这就进宫,你等我。”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摸了摸杨平的脸,重复道:“你等着我啊。”

杨平恼羞成怒,用力一推,把门关上了。

  

  

   

萧元时见长林王难得入宫,本喜不自胜,又听闻呈了奏疏,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忙正襟危坐,端端正正地打开奏疏。

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臣请赐婚。”

萧元时:“啊???”

  

  

   

萧平旌和杨平选了个吉日,就开始商量具体事宜。

“我嫁你吧。”萧平旌突然说,“我披红盖头。”

杨平正泡了杯茶,还没入口,听到这句话,手一抖直接泼在地上。他知道萧平旌是为他着想,怕他觉得听不得非议,怕他觉得受了折辱。萧平旌面面俱到,但杨平实际上根本没在意过这些。

他推了纸过去,上面写着:“哪有嫁人的王爷。”

“大梁哪条律法说王爷不能嫁人啦?”萧平旌不高兴了,笔在清单里的红盖头上重重画了个圈,“我偏要做嫁人的王爷。”

杨平拗不过他,只得依了他去。

  

  

   

大婚之日,长林府上下披上了红绸,囍字当头,一派喜气洋洋。他们都不想搞得太大,只请了几个至交故友过来,开了府内宴。

杨平不能说话,但只在尽是府内人的宴席前,去喝了几杯酒。萧平旌则门也没出,安安心心在房里等着。

三月的夜晚已有暖象,杨平推门进来,带进一地早春的月亮。

他本想问萧平旌怎么不出去,进了内室还没找到笔墨,先被桌边萧平旌披着盖头百无聊赖剥花生的样子逗笑了。

听到脚步声,萧平旌望过去,长吁一口气,拉着杨平的手把那盖头扯下来。

“好闷。”萧平旌扇了扇风,指着放到一旁的红盖头,“刚刚我一低头,烛火差点儿把这个给燎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身着大红喜袍的杨平正在笑着,嘴角勾起,眼睛弯成新月,最放松的状态,连眼睫都散散地铺着,烛火噼啪作响,打下一片阴影。

萧平旌一向见惯他穿黑衣,从未见过他穿红衣,不由怔了,趴到桌上看他,也跟着笑起来,末了轻叹:“你笑起来多好看。”

合卺酒是萧平旌之前特意去蜀地取的,数年前杨平曾在信里写过,他试着酿了酒,等萧平旌什么时候去的时候再启坛。

可惜后来萧平旌没去成,又万幸那酒还在,经年累月,愈发醇香。

  

   

   

杨平的唇是柔软的,少年时是这样,历经生死后依旧是这样。

   

   

   

红烛吹灭,一夜巫山。

   

   

     

他们睡得晚,醒来已近日上三竿。府里叮叮哐哐不知道在干什么,杨平醒得早,眯着眼看了日头,披着外衣问仆役发生了什么,说是皇帝把昨日的胭脂水粉收走了,送了新的贺礼过来。他觉得好笑,关了门回房里叫萧平旌。

萧平旌实在不胜酒力,被推了两三下,半梦半醒拖着杨平继续睡。

下意识地,杨平开口道:“该起了。”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他觉得嗓子处有些不大对劲,皱着眉试着又说了一遍,虽断断续续,但能听到声响。

他心下甚喜,连忙碰了碰萧平旌。

“平旌,”他道,“该起来了。”

萧平旌惺忪间,听到沙哑但熟悉的声音,一激灵坐起来,愣愣地看向杨平。

“平旌。”杨平清了清嗓子,声音小,却更清晰了,“萧平旌。”

   

   

    

卧房里有个书架,上面有暗格,萧平旌暗格推开,取出一个小匣。

“这是什么?”杨平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厚摞的信,是当年他寄来的,多年过去,保存尚好。杨平鼻尖一酸,但还是笑着说:“留着做什么,昔日杨平已非此时杨平。”

“你我心意相通。”萧平旌点点头,知道杨平与他想到一处去了。

早春天气尚寒,屋内生了火盆,他们把信一封封的扔进去,纸张在火中焦卷碎裂化为碎屑。

“杨平。” 此时萧平旌依旧是昔日萧平旌,他抱着杨平,如同当时在竹林里,说你要平平安安。

只不过当时他满心不舍,此时历经千帆,却有种安稳的温情。

“我们此后不留过往,”他道,“只谈余生。”

     

    

    

     

      

-FIN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希望磕这对的姑娘们都快快乐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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