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02

勿上升。
   
BGM: 苦情人-邓颖芝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点可能好梦成真*。

  

  

   

   

   

吴磊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没来由地想起这句话。今天这样的日子,或许才是别人眼里他俩正在拥有的生活,或者是正常一对婚姻关系下的爱侣应当拥有的灯火可亲。

但事实上,他俩只是多个偶然堆积而成的巧合。然而多年来两人精心维护明面上的关系,站在一堆分崩离析的碎石上面扮演合衬。

是一点点碎裂的,从匆忙发声明宣布关系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出现了裂纹。也是从那一天,或者被迫接受事实的时候,他俩就再也没法回到以前那种关系。

以前是什么关系?吴磊回忆了半天,他已经很少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了。那是比好友更深一层的暧昧关系,暧在谁都甘于现状不肯向前一步,昧在如同进了雾里什么都看不清。

十几岁的年纪什么爱恨都写在脸上,彼此怀着昭然若揭的心思一次次走进同一间房里。他们有时候什么都做,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刘昊然是他难得遇见的同辈好友,性格合拍,即使干巴巴地躺在一张床上,也能一刻不停聊到天明。

他们俩关系好到只要定位在同一个城市便会见一面、见两面或者每天都形影不离,为了一个饭馆从东城奔到西城,这方面刘昊然比他拿手。常常在微信上发个分享链接过去,吴磊就会火速回复:“吃吃吃!等我!”

然后立刻推掉身边所有的聚餐邀约,赶到见面地点。

他挑食,从蔬菜到水果不吃得多,连喝碗汤都要把枸杞挑出来扔到刘昊然碗里。刘昊然对他宽容,什么都迁就着他,点菜会点吴磊的口味,嘱咐服务员少放豆类,并且边说你尽量还是不要挑食,边把吴磊扔他碗里的东西吃掉。

吴磊在刘昊然身边,总觉得自己被养成一只金丝雀,而刘昊然事事关照他,爱惜他每一根羽毛,把他放进笼子里,门是打开的,因此他飞走的时候,刘昊然也留不住。

   

   

   

   

    

毕竟旧日那般好。吴磊只是想着便遗憾不已。毕竟旧日那般好。

好到他当时确实是很喜欢、很喜欢刘昊然的。

  

  

   

   

   

而现在,关系的崩塌触目惊心,吴磊重新回到自己的壳里,而刘昊然,大概是位置倒换了。如今刘昊然在笼子里,并且自己把门锁住了。

这不是吴磊想看到的。他很疲惫,也很累,这种长期相对无言每一秒都在消耗着他的精力。他们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婚姻也是权宜之计,用一纸证明堵住溃堤,事实证明是有效的。吴磊保住了当时岌岌可危、差点儿一蹶不振的演艺事业,所谓传的轰轰烈烈的“人设崩塌”也渐渐归于平静。

这件事能怪谁呢?他们都不需要为此事负责,但这却成为了造成两人无法消弭裂痕的最重一击。

   

   

   

   

    

吴磊想到这件事,烦躁地在沙发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他突然有些厌烦,从这段生活到与他分享这段生活的人。

他想不通为什么,分明两人都是这难捱日子的受害者,却只有刘昊然表现的像被侮辱与被损害的。陷在过去而不肯向前迈步的一直是刘昊然而非他吴磊,而吴磊又凭什么、何苦为这个买单。

颓垣败瓦就是颓垣败瓦,即便海水漫过也如死水一样泛不起任何浪花。

  

  

   

  

    

门被打开的时候正是十一点刚过半。

吴磊从书房走出来,看到了刚刚进门的刘昊然。对方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吃的,五花八门,看起来似乎就是多耽搁了将近半小时的原因。

刘昊然看见他,愣了一秒,旋即有些开心,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语气像是刻意控制过的平稳,仿佛一个急于分享自己幸事的小孩子:“我没等到你给发消息,所以我猜你可能会在家。我猜中了。”那种有点小得意的感觉,如同几年前的他演那个充满胜算自信满满的秦风,他换了鞋,外套没来得及脱就往厨房走,接着说:“所以我买了挺多,应该够两人的份,等会儿我可以做点别的,你想吃什么吗?”

“刘昊然。”吴磊突然出声,试图打断他。

刘昊然顿了顿,往台子上码食材的背影明显僵了僵,但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着:“我刚刚看了看冰箱,可以熬点儿汤,不过我熬汤可能没那么好喝,要不做点别的……”

“……刘昊然,”吴磊有些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在这里吃了。”

叠在一起的盘子被不小心撞了一下,叮叮哐哐的差点儿沿着边儿摔下去。刘昊然手忙脚乱地把盘子归起来,推到最里面,大理石流理台又滑又冰,刘昊然的手直接覆在上面,大梦初醒般,有些迟疑地应了一声:“……什么?”

“我说,”吴磊将刚刚找出的护照放在一个文件袋里,外套没干,只穿了一件卫衣,去玄关处换鞋,“我不在这里吃了。”他刻意避开了“家”这个对目前而言无比讽刺的字眼。

刘昊然走了出来,刚刚的愉悦情绪瞬间被打散消融,他的视线从那个文件袋上扫过,明白了吴磊这次突然回来的原因。

“是有什么事儿吗?”刘昊然声音有些低,眼睛望向吴磊,里面盛满了让人难以拒绝的情感。

吴磊受不了刘昊然这么看他,就像自己是一个罪无可赦的恶人,他无数次在这种目光里败下阵来。因此,刚刚被压下去的烦躁情绪再次水涌山叠地将他淹没。

“你想听什么理由?”吴磊直视着他,不以为意的疏离与冷漠,“我约了别人?我有工作?你选一个,我立刻编给你听好不好?”

  

  

  

  

   

刘昊然沉默了,他看起来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吴磊叹了口气,没有理他,把鞋换上,检查了一下文件袋里有没有什么遗漏。

“磊磊,”正准备按下门把手的时候,刘昊然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循声回头,他怕刘昊然留他,也怕会听到什么让他心软的话。他所有原则总是以刘昊然为例外的,即使现在烦了不喜欢了,也难以轻易改掉这个毛病。刘昊然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原本想说的咽了下去,换了一句,“你要不要带件外套?”

吴磊放了心,没有回答,直接推开门走了。

毫不停留,且步伐急促,不一会儿脚步声就消失在了楼梯间。

  

  

   

  

   

经纪人来送剧本,早上刘昊然去试镜的是一部大电影,开机预计年中,下半年留出的几个月的档期需要填,估计还得接个电视剧。已经挑完一轮剧本了,没什么中意的。

他找了一圈不见人,刚踏进餐厅就看见餐桌上摆了一大桌菜。经纪人有些震惊,左右环顾一下,把剧本沉甸甸地递给刘昊然,边低声问:“这么多菜,吴磊回来了?”

刘昊然和吴磊发生了什么,经纪人其实也知道的不多,除了前几年那次意想不到的翻船,在处理私人生活和感情上刘昊然一向非常省心,他也就不过多地打听。

只是此情此景和孤零零的刘昊然,实在有点儿凄凄惨惨戚戚。

“没什么,早上就用半片面包垫了垫肚子,中午实在饿,就买多了。”刘昊然把剧本放到一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吃了吗?一块吃点儿?”

经纪人刚吃了饭过来的,象征性地夹了几口菜就要告辞,约了个杂志拍摄还没敲定时间,得去回个电话。

“剧本好好看,有合适的就月底挑出来吧。”经纪人嘱咐,“吃不了就别吃了,注意你的胃。”

说罢也没让刘昊然送,直接挥挥手走了。

  

  

  

  

   

那桌菜最后也没吃完,剩下的一半进了冰箱,一半进了垃圾桶。

吴磊的外套还在阳台上挂着,大概是比较匆忙,本来就不适合机洗的衣服被洗衣机搅过后皱巴巴的尽是褶痕,刘昊然试了半天也没弄齐整,只好打电话约了干洗店来取。

挂断之后,他才有点儿大梦初醒的感觉。吴磊来的时候,走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

刘昊然也不知道自己总是在期待些什么。他曾试图在崖边拉着吴磊一起上来,但最后义无反顾地自己跳下去。其实还是想挽留一下以前的,以前的所有,包括那个喜欢他的吴磊。

现在看来好像什么都没留住。 

刘昊然有些怅然地想,他可以去撞一次南墙,一次不成就两次,如果有既定的美好结局他可以一直执着地撞下去。不过如果前路是一片虚茫,他能撞到第一千次,真的还能坚持地去撞第一千零一次吗?

他也是有限的。

   

   

   

   

   

   

   

-TBC

  

   

 *摘自王小波《红拂夜奔》:“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点可能好梦成真,但也可能不成真就到了梦醒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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