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04

勿上升。

BGM: 伴变-苏永康

       
   
   
   
    

   
  

你满意吗?

刘昊然很少用这么尖锐的语气说话,这几个字像锥子一样扎在伤口上,吴磊觉得世界雪崩似的砸下来,将他毫不客气地埋在底下,喘不过气。还没回答就仿佛已经溃败,窒息扼着喉咙。

吴磊几乎立刻转身就走,转动门把手的瞬间,他顿了一下,回过头,讥诮地说:“我何德何能。”

门被重重摔上了。离开那房间才仿佛重获新生。

吴磊没有走远,靠着走廊拐角处的墙,刚刚的对话如同极力攫夺他赖以生存的每一分氧气,像被灌下一瓶高度酒,辛辣从喉咙一路点燃到胃里,肺叶被压迫着酸楚的麻痹感充斥着眼眶。他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手机一直没有开机。

按下开机键,短暂的信号连接后,叮叮咚咚跳出不少讯息,大部分都是来自朋友和家人的关心,除此之外还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刘昊然。

吴磊并不知道刘昊然给他打了这么多次电话,助理和经纪人没有告诉过他,就代表刘昊然并没有打给过其他人。这显得他俩某种程度上都十分执拗,颇有些同命相怜。

他看着手机屏幕,听到走廊尽头有人急步走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来者见他站在那里,没反应过来,怔愣地打了个招呼。

是刘昊然的新助理,一直没怎么见过。倒也不稀奇,他和刘昊然都没怎么见过。

对方拎着保温杯,还有一个小塑料袋,里面隐隐约约看出是拆开的药盒,吴磊瞄了一眼,随口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昊然哥让我来的。”小助理显然有些局促,他几乎不常在刘昊然那里听到吴磊的名字,最近一次还是前几天新戏开机,刘昊然试了戏后回到酒店,趁着难得闲暇玩了会儿手机,不知道怎么就调到了天气页面,找到一个东欧小国家的城市,突然说了句:“他那儿要下雨了啊。”

小助理当时刚入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刘昊然的意思,过了好半天才意识到那个“他”是哪位。于是小心地回答:“没事的,肯定有伞,而且雨太大的话也不会拍外景的。”

“我知道。”刘昊然当时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手机界面切回到游戏里,眼睛虽然弯着但能觉察到他并没有真的很开心,他抿抿唇,重复了一句,“我知道。”

  

  

   

  

    

如今那个“他”就站在自己跟前,看起来是很温和的。小助理觉得就这么结束对话好像不太礼貌,于是又结结巴巴补充道:“昊然哥胃病犯了,我、我来送点儿热水和药。”

吴磊眨眨眼睛,哦了一声。他们离那个房间不算远,吴磊完全可以代劳把东西送过去,顺便问问胃病是怎么犯的——其实不用想也知道,刘昊然刚才的样子一看就像至少空腹了两顿起。他一向对自己下得了狠手,忙起来完全废寝忘食,为了角色减重也能减得高效,饿过劲儿了就不再寻求什么食物。

前几年刘昊然有时候会让吴磊好好吃饭,还被吴磊揶揄说你先以身作则行不行,末了镜头上我脸比你大一圈,还做不做人了。

“而且盒饭那么难吃。”吴磊当年正在沙漠里吃土,信号不好,通话中还夹杂着滋啦的电流声,“吃一口米饭喝一口沙,狗生艰难。”

刘昊然笑起来,语调愉快甚至还有点儿傻气,语重心长地嘱咐:“好好做狗,回来带你吃不加沙子的饭。”

吴磊连呸三声以示不屑:“你又好到哪儿去啦?再过几个月就去新疆喝西北风了吧?珍惜襄阳,好好做柴。”

  

  

   

  

   

而此时此刻,无论怎么回想往事,都只剩庭有枇杷亭亭如盖的唏嘘。

小助理带着东西道了别跑进休息室里,门打开的时候,吴磊直了直身子下意识地想从缝隙里看到什么。可只能看到雪白的墙壁。

门被轻轻合上了,什么也听不到。也不知道是因为隔音效果真的很好,还是刘昊然在里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吴磊深呼吸了一下,按了电梯下楼。他知道就算现在他们之间闹翻成这样,等会儿在镜头前还是要扮演合衬爱侣。

  

  

   

   

   

媒体已经开始陆续到场了,他也提前坐到了台上,摄像机对准他,调试着镜头,有的记者试图提前开始问吴磊问题,他什么也没回答,客气地笑了笑,摇摇头,指着腕表示意等正式开始。

还有五分钟,刘昊然从后台走进来,媒体席瞬间引起骚动,刘昊然刚吃了药,脸色发白,胃里还是难受,但也可以勉强撑住,坐到座位上时轻轻舒了口气。

他喝了口水,手心里一层冷汗,先解释了一下:“最近戏安排的比较紧,没怎么休息好,各位多担待。”

立刻有一名记者见缝插针地提问:“没休息好有没有那个新闻的原因?”

“这就开始了吗?”刘昊然语气轻松,没成想第一个问题是抛给自己的,他看了眼旁边的工作人员,获得准可后,才回答:“没有,只是最近通告单上文戏武戏都是我,天天加班。”他没有给出一个媒体期待着的情感受害者的形象,显得十分真诚笃定,“而且那新闻是假的。”

说完后,心里被小刺扎了一下。假作真时真亦假,估计只有刘昊然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假话,小刺生根发芽,长成一片荆棘,每次心脏收缩都是细细麻麻的疼痛。

  

  

   

   

   

听到刘昊然的回应,吴磊才松了口气。按着之前准备好的稿子,详尽解释了当时的情况,以及是怎么遇见的,又是怎么顺便吃了饭,还原了那张照片原本的样子,证明真的是借位。说辞与之前女方发的通稿如出一辙,倒是毫无破绽。

“而且当时我低头看的还是昊然的新闻。”吴磊眨了眨眼,亲昵地拍了刘昊然的肩,“你们有看那定妆照吗?帅绝中华。”然后又调侃着补充细节,“那天晚上我还跟他说,你这不行啊,之前拍定妆照的时候给我发的自拍是什么玩意儿,简直文不对版。”

“啊,”刘昊然顿了一下,配合地给出相应的笑容,他们在此刻的演技一如数年前填写婚姻证明时发的誓词,眼睛里是消弭不掉的缱绻爱意,他打趣似的反驳,“有自拍就不错了,你还嫌难看?”

戏都是演给看客的,事实只有自己清楚。别说什么定妆自拍了,之前要接这部电影的时候吴磊都一点也不知道。 

  

  

  

  

   

一个多小时下来解释的也都解释了,澄清的也都澄清了。尽人事知天命,媒体们信不信已经不归他把控。

他俩的亲密一直维持到最后一家媒体离开,方才累坏了似的瘫在椅子上。

再过十五分钟有个合体专访。他俩这几年为了维持在公众面前的婚姻形象,也接过一些访谈,但大多都是群访,相聚五分钟的那种。

专访屈指可数,这也是为了解决目前主要问题的迫不得已。

  

  

  

  

   

按道理来讲他们现在应该对一下问题,以免到时候说错了话,但现在明显两个人都不愿开口,问题被印在A4纸上,铺在公关稿上面。全是基础问题。

听起来有些幼稚,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再次回到默契度测试上,时间茫茫不可追,那时候他们都才十几岁的光景,想到对方都会傻笑,全是青春朝气。

  

  

   

   

   

采访的过程比较短,问题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问到对方最近的饮食喜好,吴磊难得怔了一下,刘昊然瞥了他一眼,先回答了:“他以前不吃的多,现在挑食没那么严重了。豆类会吃一点儿,也能喝带枸杞的东西,虽然最后枸杞也没有吃。最近……我正好顺便问问,你为什么最近又不爱吃柚子了?”

吴磊被他问住了,刘昊然这一段话下来每个都十分的准确,他想不出来在短暂的见面次数里刘昊然是怎么精准把握到他任何一点小习惯的,但现在显然没有时间去追根溯源,他先是干笑了一声,对着镜头指着刘昊然说:“别听他瞎说啊,我就是不喜欢吃而已,没到挑食那么严重。”

“柚子呢?”记者饶有兴趣地问。

“柚子它有的甜有的苦是吧,我……哎呀,之前吃了三个苦柚子,”吴磊有点不好意思,神情颇似当初十五六岁时说起也没有很经常联系刘昊然,“就不太想吃了。”说罢瞪了刘昊然一眼,“你还好意思提,那三个柚子全是你买的。”

刘昊然低头笑了笑,知道吴磊又在胡扯,他从来没买过什么柚子。

“昊然,昊然他……没什么不吃的,榴莲吧。不过他一直都挺喜欢橙子的,以前总在家榨橙汁。”吴磊努力回想,才在一些记忆中零碎的找到能应付问题的答案。

  

  

  

  

   

结束后,两人都有工作安排,刘昊然正好趁这次请下的假,把之前约的杂志封面给拍了。然后第二天早上飞回香港。

吴磊留在场地里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刘昊然坐在拉开的椅子上,低头不知道在给谁发微信。吴磊的水杯落在桌子里面了,刘昊然挡着他进不去,犹豫了半天,还是打算绕远路从另一边进去。

刚准备过去,衣摆就被刘昊然拉住了。

“我不吃橙子很久了。”他说,“之前有一次吃的不合适食物中毒,后来橙子就再也咽不下去了。”

“……什么时候?”吴磊问。

刘昊然歪歪头,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似的:“前年夏天。”

  

  

  

  

   

前年。

吴磊回想起来,他那一整年都没有见刘昊然,除了过年的时候要在微博上发合照,才一起吃了顿饭。当时双方家人都在,他回去带了不少水果,摆了不少橙子在桌上。刘昊然专门拿去切了,却一块也没有动,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最后橙子在干燥的冬天丧失了水分而干瘪,最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当时吴磊以为刘昊然不愿意吃他买的东西,因此赌气般的第二天就托辞工作走了。

现在才知道缘由。

  

  

  

  

   

吴磊和刘昊然登上不同的车,去往相反的两个地方。

电影节不去了,还好之前没有放出来他要参加的消息,省去了不少麻烦,换来几天假期。

晚上朋友约他去自家酒吧喝酒,留了个卡座给他,说要让他借酒浇愁。吴磊想着也这么说也对,情场失意酒场得意,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就应了下来准时到了场。

酒吧里人不少,但留的卡座是比较偏的位置,也没几个人经过和注意。老板提着酒亲自下场给吴磊排忧解难,推杯换盏之际诚恳建议他挑个日子去雍和宫拜一拜,最近也太点儿背了哥们。

“澄清了也挺好的,省得她再扒着你不放。”朋友长吁短叹,哀情场之艰,“说实在的,那女的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前段时间我还听我一兄弟说,她半年换仨金主了。”他比了三根手指,“仨啊,有钱人是真的多。”

吴磊被他说的更心烦,伸过手把那三根手指覆住了,杯子里冰块混着柠檬片薄荷叶倒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

“别说了啊,人家一姑娘,还要名声的。”

“她都不在乎了你还在乎啥呢。”兄弟碰了碰杯,“刘昊然那边没事儿吧?”

吴磊心想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略说了一下早上刚见了面,开了个澄清会,估计明天就能出媒体通稿,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反正他清白得很。

说罢,倒了杯新酒,豪气冲天一饮而尽,朋友愣了一下,上手去拦没拦住,坐那儿干着急:“哎等会儿后劲上来了够你受的。你可别发酒疯啊,我这店刚翻修,可都新的。”

然而是真的拦不下来,吴磊把酒像喝水似的往胃里灌,朋友只能跟他聊天,让他别喝得那么着急。他酒量本来就不大,几杯下去整个人都找不着北了,趴在桌子上醉眼朦胧地垒杯子玩儿,酒精在胃里炸开,像起了山火,呛得头昏脑涨。

已经凌晨,店里的顾客有一批已经先撤了,人数相对而言少了一点儿。朋友看着垒成危险形状的杯子心惊肉跳,连忙把吴磊的手拽住,问:“让你过来喝酒不是让你喝成这样的,这下好了,你怎么回去?”

“不用管我……”吴磊话还没说完,一阵呕吐感升上来,他站了半天没站起来,扶着桌子跌跌撞撞地去了洗手间,大吐特吐,吐到倒胃酸,眼泪都下来了。

  

  

  

   

   

“我等会儿就回去了,”朋友唉声叹气地扶着吴磊重新倒回卡座沙发上,“要不我打个车带你,今晚顺便在我家住了?”

吴磊脑子转的都慢起来,认真想了半天才皱着眉说:“不去,嫂子在家呢,我喝成这样了,多不合适。”

“你也知道不合适啊。”朋友无奈,“但你不能留这儿,我不放心。”

“不用……管我了。”吴磊挣扎着掏出手机,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保持清明,“我打个电话……要是找不着人……就再说。”

朋友看他手机解锁半天都解不开,说那行我给你弄杯醒酒的,你先找人。

  

  

  

  

   

吴磊费了半天劲点开屏幕,找到通话列表,看着一排红色数字怎么都熟悉,也没有想什么,直接按了下去。

第一遍没有人接,他坚持不懈地又拨打了第二遍。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接通,毕竟是凌晨时分,应该对方已经睡了,也没有认真分辨接的是谁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含着浓重睡意的一声:“……嗯?”

吴磊趴在桌子上,说话都不清楚了,一句话囫囵下去语句都不知道通不通顺。

“我在……我忘了在哪了……没法回去,你来接接我……好不好?”最后的话落得又软又轻,却使对方一下子清醒了。

“吴磊?”那边迟疑了一下,确认真的是吴磊的来电,“你喝了多少?”

吴磊看了看桌上的杯子,一个两个三个数来数去花了眼,他用力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想起来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就说:“不知道。”这下反倒想起来自己在哪了,报了位置过去。

对方叹了口气,声音很低,缓慢地问:“你知道你打给谁了吗?”

吴磊当然知道打给谁了,酒精烧脑让他忘记什么乱七八糟的纠葛过节,怪不得离离星辰的古时酩酊大醉人生几何,他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虽然断了片儿,但本能记忆使他知道这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对方之前给他打了十七个未接来电,占了长长的通话记录单,他就算刚刚从第一个点下去,顺着拨十七个号码,都会是打给同一个人。

“……刘昊然,”吴磊刚刚吐得喉咙火烧火燎地难受,亟待解救,声音像他自己一样化成了一滩雪水,他那么轻易地就融化了,融成一小块水似的上海,语气是几年来难得的柔软:“刘昊然,来接接我……好不好?”

  

  

  

  

   

  

   

-TBC

  

   

……本来只是想把上一章修改后裁掉的结尾放到这里的开头,结果就一连下来写完了。

 
心力交瘁。
 
  
 
《伴变》的一段歌词感觉有点适合:爱是既亲密而生疏,可以化为神仙,可以变做恶魔/一心两极哪到我揣摩/扶我的怎会杀我,怎会变做我的终极大祸/你从前还曾经拯救过我 是否我信仰的都背弃我 快乐后患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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