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06

勿上升。

BGM: 同病相爱-杨千嬅

     

     

     

     

      

  

   

吴磊一整个暮春和夏天都留在了北京。

他已经快四个月没有和刘昊然有任何的直接联系了,直到手机新闻弹窗挤进屏幕里——刘昊然拍的那部电影要杀青了。

新闻图大部分是从微博上找的,刘昊然不经常发朋友圈,也不太爱打理工作微博,常用手机和代言手机里的账号是不一样的,他的小号昵称是一串乱码,关注了一堆游戏博主、美食博主和摄影博主,每天发一些日常照片,从街头巷尾的猫狗到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当然不可能有自拍。

吴磊之前知道这个小号,他也有,只不过一条微博也没发过。他俩为了安全没有互关,但吴磊经常会浏览,偶尔会专门在微信上点评一句:“那只猫好可爱。”然后对方就会砸过来好几张没发上去的照片。吴磊一向喜欢他镜头拍下的景物,从动物到风景都充满了热忱、温柔与可爱,好像天生就能与世界和解,反映在静止影像里,也是装着沉甸甸的善意与真诚。

然而那个小号,四年前就再也没更新过了。

  

  

   

   

   

新闻里亮出的照片,杀青的都是其他演员,吴磊扫了一眼没看见刘昊然,只是在电影女主角晒出的合照里找到了几处身影。那位女主角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张照片不管在哪里总要带上刘昊然,有的是合照,有的是她自拍而对方出现在背景里。

实在很奇怪。吴磊和那个女主角不熟,不过也算是新生代小花之一,在电影节和两三次时尚活动上遥遥见过几面。徐重圆,他打开微博搜了一下,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立的也是短发长腿的甜美人设。

徐重圆的微博里更是这样,大概是因为男女主的关系,片场照一般都只有刘昊然和她。底下评论还有粉丝说你们关系好好哦。

好个屁。吴磊冷笑。没看着都眉来眼去的吗。

不过他现在的立场已经没什么理由去关心刘昊然的是是非非,前天刘昊然的经纪人给他发微信说,那份协议书已经签好了,就放在家里的桌子上,让吴磊有空去拿。

经纪人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除此之外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刘昊然也只是跟他提了一句,我和吴磊要分开一段时间。

“哦,分开。”经纪人愣了愣,纠结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这里面的事儿甚至都不如刘昊然的朋友清楚,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只能拍拍肩膀,“行啊,分开也行。”

  

  

  

  

   

吴磊没有去拿那个协议书,薄薄一张门卡在他口袋里重若千钧,每次乘车经过那个小区门口时,他都想让司机停一停让自己去拿个东西。但每次都说不出口。

这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婚姻了,他从刚开始就无比盼望着结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当时他俩结婚时周围都很惊讶甚至没人看好,现在反而像是一语成谶。

“我不太懂。”吴悦有些疑惑,“现在这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吴磊也不知道,因此他把这件事瞒着几乎所有人,除了他的姐姐和经纪人。他曾经想的是既然能凭着一张纸能捆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能凭一张纸一别两宽山高水远。但实际上好像并没有这样。他突然意识到断舍离不是那么简单的,自己之前无比草率而又粗鲁地对目前的生活充满怨怼,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向来都是他和刘昊然两个人,没有谁比谁更痛苦。

他讨厌刘昊然甚至有时候有些憎恨,也并不是针对刘昊然本人。当年舆论给他带来的伤害使他系了个死结悬在心里,刘昊然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开它,殊不知死了就是死了,水消失在水里,无迹可求哪来的缝隙可呼吸。

“是也不是吧。”吴磊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其实我也知道不怪他,但我每次看见他,都想起之前那个事,满难受的。”过了会儿又笑起来,开玩笑般拍了拍吴悦肩膀,“姐,你可先别告诉爸妈啊,是我对不起刘昊然在先,拖累他那么多年,我怕妈一生气揍我。”

吴悦很理解吴磊的心思,当时觉得日月无光的日子她也跟着一起经历过,于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磊磊,你没对不起谁,也没拖累谁。”

吴磊眨了眨眼,想把眼眶的湿意眨回去,笑意勉强维持着挂在嘴角,他答着:“是啊。”

看吧,他想,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我自己永远跟自己过不去。

  

  

  

  

   

吴磊翻完了剧组官方转的杀青照,发现唯独少了刘昊然的那份。他有个认识的化妆师这次在跟组,就顺便用微信聊了两句,问刘昊然有没有杀青。

“没呢。”对方可能在忙,打字不方便,就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来,“他请了小半个月的假,导演就把他的单人戏份放最后拍了。”

“半个月?”吴磊愣了一下,他回北京就呆了不到两天,哪来的半个月,“他不是就请了两天回北京吗?”

“哎呀不是,我没说明白,他从北京回组后又请了半个月,好像还是导演劝他的,当时我不在A组,我也不太清楚。”化妆师解释了一下,背景音突然窸窸窣窣,门推开的响动,化妆师打了个招呼,“我跟磊哥打电话呢,聊两句?”

然后吴磊在这边清晰地听到椅子被拉开,然后是熟悉的声音:“……谁?”

“吴磊啊。”不明就里的化妆师格外无辜,笑嘻嘻地对吴磊说,“昊然哥来啦。”

吴磊沉默了,他听到那边也是一片沉默,心想要不直接装信号不好挂断电话算了,但又显得相当刻意。这种巨大的尴尬让他特别想撞墙。不说话也不合适,但要说话的话说什么呢,问最近过得还好吗?在对外人眼里十分和睦的伴侣之间,这种话像有毛病一样。

那边传来饮料罐的拉环被拉开的响动,可能离手机太近,吴磊都能隐约听到苏打水升起气泡破裂的滋啦声。

“……感冒好了吗?”刘昊然轻咳一声,问。

吴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刘昊然指的是几个月前他离开时那次感冒,把他折腾得不轻,绵延了将近一个月才好。但时到今日这个话题显然是最能掩饰的了,吴磊犹豫了一下,干巴巴地回答:“差不多了。”

“嗯,”刘昊然好像很忙,工作人员进来叫他,他松了口气似的,“别吹太久空调了。”他站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小,“我去补个镜头,晚上聊。”

吴磊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刘昊然说晚上聊,但没说是今天晚上,明天晚上,还是以后几十年的某个晚上。这看起来好像很亲昵,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虚无的告别。

刚刚没问刘昊然为什么请了半个月假,而且听化妆师说还是导演劝的,他俩从那天分别后就对彼此一概不知,他不知道刘昊然这几个月的生活如何,刘昊然也不知道他的。他俩之间简直是刀劈不开斧砍不断的一团乱麻。

刘昊然刚走没一会儿,化妆师就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磊哥,不是我多管闲事啊,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你说。”吴磊正有些烦闷,揉了揉太阳穴,让他直接说。

“我不知道真实情况啊,”化妆师先表明态度,“反正我觉得徐重圆对昊然哥挺亲的,就她都杀青了,还三天两头过来探班。”然后再次表明态度,“我就随便那么一说,磊哥你也别太放心上。”

吴磊皱眉,如果徐重圆和刘昊然之间真的只是特别要好的朋友,那么化妆师就根本没必要非得特意提那么一句。虽然用词挺委婉的,但吴磊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吴磊说,“先不打扰你工作了。”在准备挂电话前又觉得不太恰当,就又补充了一句,“麻烦多照顾一下昊然。”

  

  

  

  

   

吴磊一直没有去问刘昊然他请了半个月假干什么去了,也没有问他和徐重圆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刚刚听到对方声音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正在慢慢塌陷,陷到地底,融入滚滚岩浆。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客枕吗?*吴磊觉得自己还是那只被刘昊然如履薄冰对待的金丝雀,关在笼子里,门被自己反锁住了。于是刘昊然走了,于是他只能等死。

毕竟是他把离婚协议书给了刘昊然,跟他承诺了彼此自由和分开后更好的生活。怨不得别人,也谈不上后悔。

  

  

   

   

   

夏季末尾的时候吴磊去长沙录了节目,同期还有许久不见的张一山。录完后都是老朋友了节目组就一起定了包厢吃饭。

他和张一山是通过刘昊然才熟起来的,但按道理来讲依旧算刘昊然那边的铁磁,所以吴磊和刘昊然之间不怎么联系后,与张一山也不经常聊了。

节目组里有几个新来的比较八卦,喝酒谈天说着说着就扯到下一期嘉宾身上了,说来也巧,徐重圆在列。吴磊听着想笑,这两期分两周播,就像金斧头银斧头,问刘昊然你掉的是哪个斧头。包厢里全是烟酒味儿,空气不流通,越坐越闷。看那边还在不停讨论徐重圆,吴磊站起来说你们先吃着我去趟洗手间。

这是独立包厢,外面有个小院子,铺了条鹅卵石路,旁边是一丛紫叶小檗。吴磊从洗手间出来,没回到包厢里,而是坐在外面的木台阶上。他摸了摸口袋,只带了手机和一包烟出来,苦于没有打火机。

此刻张一山也推开门出来,正巧看见坐在门口小台阶上,咬着烟烦躁的吴磊。他顺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打了火递过去,吴磊用手拢了火挡风,点着之后吸了一口,又很快地吐出烟雾,抓了抓头发,问:“他这是干嘛啊?”

张一山一点就透,只疑惑了一瞬,就意识到吴磊说的是谁,以及谈论的是什么事。

他咂摸了一下这话,觉得挺有意思似的,乐了,反问:“那您这又是干嘛呢?里屋抽烟不宽敞呗?”他跟着吴磊坐下,两人挤在窄小的台阶上,抽烟吹风望月亮,他眯着眼看了一圈,说:“你还不知道?圈内半公开了都。”

吴磊怔住,有种被揪紧的感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一山瞅了他一眼,说:“你们小年轻谈恋爱还真有意思,结婚离婚和玩儿似的。但人昊然现在两袖清风逍遥自在……和谁在一块也碍不着您吧?”

话到这里就明白了,张一山是知道他俩的事儿的。而且作为哥们到底还是向着刘昊然,最后两句略带讥讽的话,吴磊听得出来,但又无从反驳。

分明是夏天,烟雾在他口腔里转了一圈,两颊却有些麻木的感觉。他不自觉地咬着滤嘴,把滤嘴咬的瘪掉一层。他不知道刘昊然是怎么通过这个来缓解焦虑的,反正他不能,他感到相反的心慌,永不停歇的下降。

“我知道你们俩都过得不大容易。”张一山站起来,拍了拍吴磊的肩膀,“但听哥哥一句劝,他心挺软的,所以别再去招惹他了。”

“啊。”吴磊睁大眼睛看向前方裹在黑暗里的模糊,路灯下有几只虫子在绕着圈飞,远远有人经过,风让水泛出酒窝,而月亮渐渐熄灭。

直到张一山进了包厢,把门关上,他才眨了一下眼睛,刚刚一直苦苦支撑的一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TBC

  

    

*“鸟安于巢吗?人安于客枕吗?”摘自卞之琳《雨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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