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11

勿上升。

BGM: 隔夜茶-张敬轩

  

  

   

  

   

   

   

剧组的位置实在偏僻,路又不太好走,上次吴磊经过的时候,被颠的差点儿一头撞向前座椅。而如今他没让助理跟着,好长时间没碰过车,坐上驾驶座都得先用几分钟时间重新熟悉一下。

其实吴磊走路都刚刚顺当,遑论开车,完全是强撑着。有一段路是建筑工地,到了晚上黑灯瞎火,一个没留意车身差点儿蹭上围起来的护栏。

等真正到了目的地,看见剧组搭起的大灯,他才松了口气。

   

   

    

   

    

会不会太突然?吴磊坐在车里想。他没有刘昊然的通告单,就这么来了,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要等的人。万一拍通宵大夜戏,自己也要等到凌晨?或者万一刘昊然今天根本不用出工,那这不是白费力气?

车里开了空调,暖风混着不知名的香薰吹得人头晕。吴磊调了几个电台,没收听到喜欢的节目,又百无聊赖地关上了。他拿出手机翻了翻,未读消息全是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们一下子把微信列表挤了个满满当当,他一路看下去,在外界看来这个日子里最不该沉默的对象,实际上却是最沉默的,熟悉的名字和头像已经被其他的新消息推到了列表最下方。

刘昊然一直在他的对话列表里,右边的日期显示出他们有多久没有过交流,就连吴磊这段时间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般杳无回音。他俩之间最后一次明确意义上的对话还停留在去年,按时间看来当时吴磊在东欧拍一个微电影,下雨不好拍外景,几乎把他钉在了酒店里。有工作的时候他一向起得早,刘昊然显然是算过了时差——国内正午的时候在吴磊那里却才是蒙蒙亮的清晨——发了条消息给他。

“出门带伞。”

当时的吴磊看到这条消息时讶然多于冷漠,他刚洗完澡,都来不及吹干头发,就光脚踩着地毯去拉开落地窗帘。外面确实在下雨,他住在酒店高层,雨丝斜斜地贴在窗户上,阴沉的湿云和朦胧的雾让他想起了梅雨期的上海。

他不知道刘昊然在做什么、天气怎么样,对方的旧助理离职了,换了一个新的,吴磊没见过,也更加对刘昊然的私人动态无从得知。

雨势不算大,不用取消拍摄,住在楼下的助理接到剧组消息去叫吴磊出门,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吴磊收拾好,从门口的伞篓里抽了把伞。

助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下雨了啊?”

     

    

      

  

    

最后一次对话就停留在这里,吴磊在雨中上车后回了一句:“谢谢。”直接斩断了接下来的交流。

现在想想还不如不回,两个无比客气的字砸在对话框里,就像连最后的情分也一并撇尽了。

   

   

   

  

    

片场外面很静,停了几辆运输道具的卡车,偶尔有人搬大件道具出来放在车上。吴磊发了会儿呆,手机屏幕上依旧是和刘昊然的对话界面,每次一点删除该聊天,就会冒出会清空消息记录的提示框。看见这个,就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删了。

吴磊犹豫了一下,在编辑栏里输入“我在门口”,盯着看了会儿,就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了,换了一句“下戏了没”,但无论怎么措辞都觉得不合适,最后长舒一口气,把内容清空。

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他今天为了赶拍摄进度,早上就吃了一小块蛋糕,现在饿得有点焦躁,盯着编辑栏闪烁的光标久了,觉得很刺眼,把手机又塞回口袋里。

助理时常在车里存放一些食物饮料或者药物以备不时之需,吴磊打开内置车灯找了半天,才从副驾驶那里找到装着饼干的小盒子,里面只有三块饼干了,看来自己出院后行程确实很紧,助理都没来得及去补充。

   

  

  

  

   

他不知道等会儿如果真的见到了刘昊然,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刘昊然还愿不愿意跟他说话,就这么莽莽撞撞地来了。活了二十多年,在圈子里什么都看透了,也好像什么都没看透,他像个茕茕独行数年的性善论者,相信天道酬勤功不唐捐,也相信在这个普遍蜜里调油虚与委蛇的行业里也存在真正的感情,而他总有一天会一头扎到网里去。

一直都是莽莽撞撞的,他所有的沉稳和所谓说话滴水不漏的情商在刘昊然那里全都破了例,那么多年他才意识到刘昊然就是自己曾经相信过的那张网,在里面挣扎了好几年发现这可能会成为自己唯一的归宿。他对刘昊然而言也是如此。刘昊然契合他的笑点、哭点,喜怒哀乐几近合拍,也是划分幼稚和成熟的唯一分界线。

所以数年来他一直不愿意见刘昊然,当时没有在乱麻中得以解脱,也自觉愧疚,更主要的是,会敌不过而妥协的也不只有刘昊然一个。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风水轮流转,去年千里迢迢回去拿护照,临走时特别怕刘昊然会张口留他,而如今,与刘昊然仅有剧组内外之隔,他却怕自己留不住刘昊然了。

   

   

   

  

    

一旦目的是等待,时间的走动就会变得格外漫长。吴磊一直没闭眼休息,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要等的人。

助理给他打电话,问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出门时只拿走了车钥匙,什么都没跟助理说,现在一看时间发现已经过去快四个小时了,几近夜半。

吴磊也并不打算跟助理一五一十地交代行踪,只是说今晚不回酒店了,微博这就发。

他先选了几张图把生日微博发了,然后看看前方的拍摄地,里面还是灯火通明,估计今天真的是通宵夜戏,纠结了半晌,拨了号码过去。

这里信号不好,等了好久才传来拨通的声音。正巧就在这个时候,拍摄地的大门出来了一堆人,吴磊抬起头,视线正好落到人群里的刘昊然身上,旁边是这剧的副导演,他俩正在聊天,刘昊然停了下来去找手机。

吴磊立刻挂断了。

刘昊然终于翻找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有些意外,皱着眉环顾四周,副导演好像在问他怎么了,他摇摇头。

   

   

   

  

    

等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吴磊果断推开车门下车,向着刘昊然的方位快步走过去。

片场外围开了一小圈灯,是昏黄的光,刘昊然没站在灯光下,已经卸了妆换了自己的衣服,戴了一副框架镜,光远远地渡过来,边缘更暗。刘昊然边跟副导演聊剧本的内容边往外走,他有个点子不知道能不能施行,要先商量一下可行性。

聊了一路,直到看见走过来的吴磊,才突然僵住了,有些难以置信般的,往后稍稍退了一小步。

吴磊先跟副导演打了招呼,是以前合作过的,又好久没见,握握手拥抱了一下,简单聊了两句。

副导演不清楚吴磊和刘昊然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挺高兴地拍了拍吴磊的肩膀:“大半夜的,来接昊然啊?”

吴磊笑了笑,眼神往刘昊然身上一瞟,应着:“对,之前一直没来看看,今天正好有空,就过来接他回去。”

“……不用。”刘昊然一直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才有些生硬地打断这段寒暄,声音听起来发紧,他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就轻咳了一下,勉强扯出个笑容,“我约了郑哥回去喝酒,顺便聊聊剧本。”

被点名了的副导演哪能好意思让吴磊白跑一趟,连忙摆了摆手:“嗨,没事儿,人家磊磊都来了。而且刚才咱俩也说的差不多了,我觉得想法挺好的,明天正式拍的时候再实践实践。”说罢又看向吴磊,“磊磊今天生日吧?今天下戏晚,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声生日快乐,你俩回去好好过。”

吴磊看了眼刘昊然,对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先谢了副导演:“郑哥也太客气了,这些年承蒙照顾,我来得急了,也没带块蛋糕来。”轻轻扯了一下刘昊然的袖口,“既然已经聊得差不多,那我就先和昊然走了。”

副导演一哂,嘱咐刘昊然:“连拍几天夜戏挺辛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吴磊拉着刘昊然的袖子,往停车的地方走,刘昊然任由他拉着,直到走出了其他人的视线之外,才稍微用力甩开了吴磊的手。

前面停着的就是吴磊开来的那辆车。

吴磊被刘昊然甩开后只是顿了一下,但还是按下车钥匙上的的按钮开了车锁,他回过头,对刘昊然说:“上来,我送你。”

刘昊然眉头就没展开过,他站在原地,像看什么不可理喻的人一样看着吴磊,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拒绝:“我不需要。”

吴磊知道刘昊然是个什么性子,他打开车门,进去先把空调开了,又钻了出来,刘昊然站在那里,不肯向前一步,随时都会转身离开。

“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呆在一块,”吴磊抿抿唇,不由自主地放低姿态,“但……”

刘昊然听到前半句话,先火了:“我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呆在一块,原因你不是最清楚吗?”

吴磊被堵得把本来要说的下半句话也一并吞回肚子里,他闭了闭眼睛,现在对刘昊然来说,无论什么事都是他的痛点,吴磊没想着大老远跑过来吵这一架,也就不打算往枪口上撞,揭过这个话题,深吸一口气,看着刘昊然的眼睛,说:“你知道我今天生日。”

“我不知道。”刘昊然果断地说。

“你怎么可能不……”吴磊想说每年你都记得的,今年肯定不是例外。

然而话还没说完,刘昊然又打断了:“吴磊,你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胡搅蛮缠?”

再一再二不再三,吴磊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好,但为了避免让这次见面真的演变为争吵,同时也理解刘昊然此刻的尖锐,只好忍了又忍:“我大老远跑过来,又是生日,你让让我行不行?”

刘昊然这次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吴磊,目光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有些生气又混杂着难过和难以理解,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长河,沉默就在湍急的河流漩涡中蔓延。

无形中吴磊察觉到对方态度逐渐软化,他再次低声劝着:“陪我过个生日,就一天。”然后绕过去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刘昊然又犹豫了一会儿,吴磊就站着等他。冬天的上海郊区阴冷的风冻得人耳朵发麻,吴磊没忍住咳嗽了两声,说实话他俩状态都不大好,吴磊也是刚从医院出来就在剧组连轴转,而且又没吃东西来这儿等了这么久,这会儿在外面站着,几近痊愈的腿都有点儿酸痛。

这两声好像惊醒了刘昊然,他把眼镜取下来放到羽绒服口袋里,疲惫地捏了捏鼻根,走到副驾驶那边,按住车门把手,说:“就一天。”然后拉开门坐了进去。

车里一直开了空调,温度很舒适。之前等待的时候吴磊把那个香薰收起来了,但残留的味道还在。

吴磊也跟着坐到驾驶座上,转钥匙启动车子时,手被身边人按住了。

“你等了多久?”刘昊然问。

这个询问有点突然,吴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说自己不到七点半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你坐上车,大概已经四个多小时了。但也不知道是为了逃避什么,他只有一瞬间是不知所措的,然后才回答:“我下戏也挺晚的,就等了不到半小时吧。”

这个回答简直蹩脚,刘昊然显然很清楚吴磊没说实话,他直接把吴磊的手从方向盘上扯下来,开了车门下车。

吴磊吓了一跳,以为刘昊然要走,慌慌张张地解开安全带,从车上冲下来,还没等他说什么挽留的话,就见刘昊然走到他那边,指了指副驾驶。

“过去,”刘昊然说,“我来开。”

   

   

   

  

    

车已经开出了拍摄基地,吴磊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但也只是期待,没想过居然真的能说服对方,毕竟用过生日作为借口很没有立场——他俩已经好几年没一起过生日了。

吴磊想到这里,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刘昊然,不确定地问:“我们去哪里?”

闻言刘昊然怔了一下,先把车开上主路,然后降了车速,回答:“回酒……”话没说完就停住了,过了一两秒,才重新开口:“你想去哪儿?”语气听起来是平静的,虽然目光没有落在吴磊身上。

吴磊和刘昊然相熟已经很久了,久到截至目前的大半个人生里都有对方的影子,他了解刘昊然就像刘昊然了解他,他能抓住风吗?风喜欢了可以停下,但不喜欢了也不会回头。

他想起之前和张一山抽烟吹风看月亮的那个晚上。

刘昊然确实心软。

   

   

   

  

    

车开了好久才到了近市里的地方,比起偏僻的影视城,好歹有了点儿烟火气。还没到零点的时候,正好在等红绿灯,吴磊提醒刘昊然自己发微博了。刘昊然手机快没电了,用为数不多的电量按了转发,刚好在零点前,算是完成了一年一次的任务。

吴磊说想吃蛋糕,但这个时间街上开门的只有酒吧。车辆不多,他俩慢悠悠地找,终于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的糕点店。

这种小店里的点心基本都是来自食品厂,蛋糕样式不是很好看,而且午夜时分也根本没什么可选的。吴磊挑了个六寸的小蛋糕,付钱时发现旁边还有被塑料布盖起来的蟹壳黄,就也称了一些拿着。

收银台后坐着一个正在打毛衣的老婶婶,没认出戴了口罩和帽子的吴磊,算好价钱后往蛋糕盒的捆绳里塞了一包彩色蜡烛。

吴磊把蛋糕放在车后座上,然后回到副驾驶,有些高兴地打开装着蟹壳黄的食品袋:“没想到这里还有卖蟹壳黄的,你吃不吃?”然后挑了两个出来,“有甜的有咸的,要哪种?”

刘昊然瞥了一眼,他实在没什么食欲,但看吴磊都送到眼前了,只好随便拿了一个,咬一口满嘴的芝麻酥皮香。

“我小时候在上海,”吴磊边吃边说,“每周五我放了学,我妈就去买一包这个给我和姐姐吃。不过后来去了北京就没怎么见到了。”

他俩没什么其他的事,买完这个蛋糕后就打算回酒店。两个剧组订的酒店不一样,相较而言刘昊然的近一点,已经很晚了,跨半个影视城也不安全,就决定直接去了刘昊然那里。

   

   

   

  

    

刘昊然在前面开门开灯,吴磊拎着蛋糕跟在后面。房间很宽敞,没放多少东西,所以显得有点儿空荡荡的。

蛋糕放在小客厅的桌子上,刘昊然收拾走了堆放的书本和一些瓶瓶罐罐,沙发上堆放了衣服,大多是穿了一两次还没拿去送洗,吴磊把衣服堆到一边,坐在沙发上,闻到的尽是刘昊然常用的香水气味。

吴磊把蛋糕盒打开,六寸的小蛋糕上图案简单,奶油堆砌了几朵花,上面用草莓酱写了花体的happy birthday,赠送的彩色蜡烛很细,他纠结了半天,觉得如果按岁数的话那这蛋糕实在太小,就只规规矩矩地在正中放了一根蜡烛。

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打火机,吴磊找了找,在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找了个质地简陋的塑料打火机,顺便把客厅灯给关了。

刘昊然在卧室给手机充电,出来时发现客厅一片漆黑,时不时有打火机按下的响声,然而火一次都没有窜出来。

他走过去,把打火机夺走扔到垃圾桶里,重新找了一个,按下时火苗噌一下跳得很高,他没问吴磊怎么就放了一根蜡烛,弯下腰点上,融化了最上面的蜡油后,棉线被引燃。蜡烛的火光映着刘昊然的脸明暗可分,但也只有短短一瞬,刘昊然就直起了身子,重新隐在客厅的黑暗里。

他在剧组里已经吃过蛋糕了,也许了愿望,内容无疑是那些被媒体问起来可以坦荡说出来的。而现在,在黑沉沉的客厅里,和刘昊然一起,才像真正在过生日,然而闭上眼睛,愿望却许不出来。

以往刘昊然陪他过生日,总是会挑个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或早或晚,也是买一个六寸的蛋糕,不过蜡烛是数字形状的。刘昊然会抢在吴磊许完愿吹蜡烛之前说出自己的祝福,每年都不一样,从把把吃鸡到高考顺利,再到赶紧考完驾照等等。

现在他们之间空白了几年,刚刚好在生日当天重聚,吴磊睁开眼睛,却没有等到刘昊然的任何一句话。

刘昊然坐在他对面,帮他端着蛋糕,似乎在等待他吹灭上面的蜡烛。吴磊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问:“有什么想说的吗?”

火光顺着棉线往下烧,蜡油一滴滴像眼泪一样滚落下来,落在奶油上,过高的热度发出了滋啦烧焦的声音。

刘昊然循着声音抬头看向吴磊。

“那祝你……”刘昊然顿了顿,像是在措辞,但显然一无所获。吴磊看见他眼底被烛火映出的光,孤零零的眼神、孤零零的蜡烛。

吴磊突然就不想知道他到底要祝自己什么了,有些慌乱地伸手过去,急忙接过刘昊然端着的蛋糕,把蜡烛吹灭了。

刘昊然怔了一下,在客厅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后,摇了摇头,说:“生日快乐,吴磊。”

   

   

   

  

    

蛋糕盒里装了带有锯齿的塑料刀和泡沫盘子,吴磊把蜡油沾到的奶油刮下来,切了一块放在盘里递给刘昊然,然后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刘昊然没有吃,只是把插在奶油里的塑料叉子换了位置。吴磊低着头尝了一口奶油,太甜了,放了过多的糖,甜到都有点发苦。他想起以前刘昊然做过糯米饭,里面放了黄米和新疆枣,煮了很久,口感像黏糊糊的粽子,连枣都发糯,甜味全渗到饭里,本来自身甜度就不适合用来熬饭,吃到嘴里都觉得涩苦。

他当时还对刘昊然点评这饭做成这样看起来是失败了。刘昊然反驳说是枣放太多,其余都很完美。确实是这样的,饭的成败系于那些枣。

而现在他俩之间的关系,或者当下沉默的气氛,难道也能归咎于这奶油吗。

吴磊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他从小到大吃过那么多苦,然而这一点甜却让他红了眼圈。

刘昊然对他那么好。

   

   

   

  

    

人要知道疼了,才能继续往前走。

   

   

   

  

    

他俩当晚的对话少得可怜。房间再宽敞也是独卧,刘昊然给他收拾卧室的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个衣篓,把沙发上的衣服堆全塞进衣篓里。

“你去睡卧室。”刘昊然说。

吴磊站起来,有些懵,直到看见刘昊然抱了床被子走向沙发,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刘昊然睡沙发,他睡卧室。

在被子放上沙发前,吴磊拦了一下,把被子接过来抱住,脸从柔软的棉被上露出来,“你也得睡卧室。”

趁刘昊然还没有张口,吴磊又说:“刘昊然,你虽然不跟我说实话,但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语气听起来倒是不容拒绝,“你睡卧室我也睡卧室,你睡沙发我也睡沙发。你要是不愿意,咱俩就站在这里等天亮。”

刘昊然深呼吸,眉头皱紧,表情就像问吴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但他显然不想跟吴磊多言,早上还得拍戏,现在已经凌晨了。

卧室的床是双人床,刘昊然躺在边上,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吴磊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很难睡着,以前只是睡得浅,后来是辗转反侧。大概是那次吴磊给他留了协议书开始。

吴磊住院时刘昊然也去住过一次,那晚他几乎是熬了一晚上。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就突然心悸,就像梦到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坠空感,恐惧感占了大多数——怕睡着了一睁眼吴磊又不见了,或者又要走。

   

   

   

  

    

“睡不着?”吴磊感觉到另一侧的动静,他已经快要入睡了,问的时候还带着困倦的鼻音。

那边沉默了两三秒,连呼吸都放轻了,才回答:“没有。”

吴磊“嗯”了一声。往那边挪了挪,手从被子下伸过去,摸了摸找到刘昊然的手,握住了。

刘昊然很明显的僵了一下,挣了挣,然而吴磊握得太紧了,一时没挣开。

“知道你不想,但你明天早上还得拍戏,忍忍好吧。”吴磊无可奈何,“就今晚。”

说罢,刘昊然那边没有什么反应,吴磊知道他算是默许了,就放松了力道,指腹蹭着他的虎口,一下一下,安抚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昊然终于像是睡着了,吴磊松了口气,想把手抽回来以免,刚一动,就被攥住了,他试着往外扯了扯,却被攥得更紧,连刘昊然都有种要醒的样子。吴磊两相权衡一下,选择放弃,只好借着手被拉住,往那边靠得更近一些。

这么一弄反而他自己清醒了。他俩在同一张床上时从来没有那么生疏过,就连近四五年,关系一度到了冰点,睡觉时都没有这样。以前他俩事前擦枪走火,事后吴磊腰酸背痛,被催着带着去洗澡,水都没擦干净就往床上扑,滚一圈被子上全是水渍。

刘昊然拿着大浴巾跟着出来,从后面盖住,吴磊一个翻身就能裹在柔软的浴巾里。刘昊然笑着俯身亲他,脖颈间全是沐浴露的清香。

温柔的春水。

   

   

   

  

    

睡得晚代表着醒得迟。吴磊被闹钟吵醒,想去按掉发现手还被刘昊然握着,趁着抽出来顺便叫醒了刘昊然。

已经有点儿晚了,来不及叫早餐,吴磊也跟着爬起来,换衣服洗漱。手上红了一片。

吴磊提议送刘昊然过去,刘昊然没有拒绝,他实在是困得狠了,休息不够,眼皮都肿了。

车还在下面停着,吴磊没敢让刘昊然开车,让对方在副驾驶上补眠。刘昊然也没坚持,戴了眼罩,又把挡光板放下来,趁着车途又休息了一会儿。

到了拍摄基地,吴磊轻轻推了一下刘昊然。

“……谢谢。”刘昊然坐起来,松了安全带。

谢谢。但就到这儿了。

吴磊觉得心里有些酸涩,在刘昊然下车前,说:“你得好好吃饭。”

刘昊然动作顿了顿,喉间像是哽住了,过了会儿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我明天下了戏,再来接你。”吴磊说。

这次刘昊然拉着车门把手的手松了,重新坐回座椅上,像之前在病房里那样,视线茫然地盯了一会儿,却又不知道落在哪里。

“不行。”刘昊然回答。

吴磊把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看着刘昊然,认真地问:“为什么?”

他不知道刘昊然的极限在哪里,但刚刚那句话,仿佛就已经触到了那根线,刘昊然的回应几乎没怎么犹豫。

“不行就是不行,不想就是不想。”刘昊然语速放得很慢,却有点儿抖,像是从艰难挤出来的话,声音小的就像是喃喃自语,也像专门说给身边人听,但却格外尖刻,“你这么聪明,这都听不懂是不是?”

刘昊然不知道该拿吴磊怎么办,说放弃的是他,说后悔的也是他,主动跑过来要求自己陪着过生日还是他,而自己一时心软换来的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吴磊能不能,稍微,为他考虑一下?哪怕只有一点也可以。

说完那段话后,刘昊然就下了车,重新钻入冬天的湿冷里,一路都没有回头。

   

   

   

  

    

吴磊看着刘昊然的背影,清晨的阳光拉长了影子。车里的暖风已经把刘昊然下车时带来的寒冷尽数杀死。

什么能代表季节?吴磊不知道正确答案,但知道冬天来了春天就不会远,河流会破冰,气温会回升,柳条吹又青,这是真理,不过他并不在普适范围内。

就如同现在,他坐在温暖的车里,外面是有时限的肃杀的冬天,却感觉春天正在离他远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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