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18

勿上升。

BGM: 小传奇-MR.

    

   

   

   

   

    

   

“想吃黑松露朗姆酒冰淇淋球吗?”

“想。”

  

   

   

   

   

双十临门那天,北京难得放了晴。从夏入秋天高气阔,骰子落进湛蓝的碗里,叮当一声脆,砸出一片响晴的天。

吴磊比刘昊然还要兴奋,大清早就醒了,见刘昊然还在睡就没有叫他,翻了个身去床头柜捞手机看时间。

还不到六点。天明的早,一溜熹微的晨光已经从窗帘下面钻进来,纱一般搭在窗下的那块地板上。他虽然醒了,但骨头还是酥的,不愿意起床。人总是难以摆脱贪图安逸的劣根性,由俭入奢易,以前过惯了规律的日子,以致于现在能有个合理假日就立刻把曾经的生活计划表抛到脑后。

身边人睡眠浅,感到怀里一空就挣扎着睁开眼睛,半梦半醒的寿星视线茫然的对焦,正好撞入吴磊的眼睛里。难怪所有的摄影师都喜爱特写他的眼睛,百里挑一的漂亮,从小到大一直是黑白分明,只有在特意的打光下才能看出虹膜的一抹褐色。

刘昊然在黑水银里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坐起来,还没伸手,亮着屏的手机就被吴磊举着放到眼前。上面明晃晃的时间,才五点过半。刘昊然没睡醒,两眼放空,抓了一下手机扑了个空 ,理智没能接轨,整个人坐在床上就要崩溃。过了一会儿确认时间真的还很早,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砸回床上,顺便胳膊一带,把旁边那位一块拦回被子里。

重新躺下的吴磊在被子底下曲起膝盖碰了碰刘昊然的大腿,语气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愉快:“你今天过生日哎。”

刘昊然用困倦的思维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他生日和早起有什么必然联系,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挣开,凑过去亲了一口,顺便把人搂个严实:“……那我先许个生日愿望,我们睡到九点再起。”

话音落了很久,吴磊都没说话,直到刘昊然即将再次流连梦想,耳边才传来几句小小的嘀咕:“许什么许,蜡烛还没吹呢。不严谨。”说罢就安静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大概过生日的人会得到老天眷顾,他俩不仅睡到了九点,还超额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面已经大亮了,昏暗的卧室掺进了光,隔着窗帘像蒙了尘。

刘昊然起床时吴磊已经洗完澡,浴室里有吹风机的嗡嗡声。他应当出去过,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虚虚掩着,阿姨正在厨房忙活着午饭,有汤煮沸的味道,还有细碎的切菜声响。一晚上头发都睡塌了,发丝到处乱翘,刘昊然打了个哈欠,抓了抓头发,拎着当成家居服来穿的衣物进了浴室。

水汽还没散,沐浴露开了新的一瓶,清淡的柠檬香气。吴磊对着镜子吹头发,等会儿打算换衣服,浴袍也就没系紧,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他身量本来就比较窄,再加上有意控制体重,看起来有些空荡,抬起手的时候袖子滑到胳膊肘,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

吹风机声音很吵,吴磊没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直到从镜子里看见身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从身后抱住了。

刘昊然只比他高一点点,从后面贴上来,胸膛刚好抵到他的蝴蝶骨。进了十月可能是气温变化太快,再加上前两天有圈内朋友结婚,请了他俩去喝喜酒,席上又吃的不太合适,以致于刘昊然回来后吐了大半夜后又紧跟着发起了烧,绵延到昨晚才恢复到正常体温。

“还难受吗?”吴磊把吹风机关了,想转过身,奈何刘昊然抱得紧,只得探手摸了摸他的脸,“我让阿姨做了粥,等会儿多少吃一点。”

刘昊然恹恹地摇了摇头,烧退了后倒是没那么难受了,但多少精神不太济,他额头抵着吴磊还有些湿润的发梢,闻了闻浴袍没遮住的脖颈,说:“换了瓶新的?”

“之前的用完了,早上我就新拆了一瓶。还好味道不冲。”吴磊拍了拍扣在他腰间的手,催他,“去洗澡,阿姨都来了,喝口粥垫垫肚子,等会儿吃午饭。”

    

    

   

   

    

今天没什么安排,本来打算出去过,但想了想都觉得太麻烦了,懒惰使人丧失选择,就直接取消全部计划,在家里闷一白天。

刘昊然洗完澡出来时,吴磊刚好送阿姨离开,桌上摆好了菜,热腾腾的,比以往要丰盛一些,还多了一碗面。

“长寿面。”吴磊说:“吃完会长命百岁。”

面浸在汤里,滋味筋道,汤底卧了一个溏心荷包蛋,被刘昊然捞出来放到吴磊碗里。

“你也要长命百岁。”

   

   

   

   

    

他俩都不是很爱过生日的人,有假期宁愿在家里打一天游戏或睡觉。以前倒是借了生日的由头见了不少面,约在家里,约在酒店,约在出现在对话框里的地址。每次吴磊都很兴奋,就像沿着藏宝图去找属于自己的宝藏,神神秘秘地上楼,敲门,被拉进去,陷入一个漩涡里。

门被很快地关上了,砰一声。

刘昊然吻他,像在地上砸碎了一瓶波尔斯,弥留的苦精与热辣混合。他觉得心脏变成一个气球。

砰一声。

蛋糕只是媒介,随着祝福吹灭的蜡烛才是夜晚的序章。礼物也是,想到什么就送什么,打火机、围巾、旅行纪念品,甚至一台游戏机。

太随便了。就像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这个过程:用有来有往的礼物来缠住当时根本不曾稳定的关系——结婚以前,他俩甚至连恋人都不是。说出来都难以相信。

饭后打游戏时,吴磊提起这事儿,还颇为唏嘘一番:“谁能想象,我们还没谈过正经恋爱,就先进婚姻的坟墓了。”

曾经无数次超越床伴之间应有的行为被他俩欲盖弥彰地当做是关系不错的象征,却总也没谁现提出来让这段关系名正言顺。年纪轻总是有特权,觉得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到处碰壁碰到头破血流还无比中二地高唱青春无悔,撞了南墙不死心,流连一整个麦田去寻找最好的那颗麦粒。

他俩以前天真地相信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关系才是最佳,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画画尚且留白,如果填充了太多琐碎可能根本得不到甜的葡萄。玻璃纸影影绰绰地映出两边的人影,虽然能触到,但总绕不过那层薄薄的纸。

各有事业,各有绯闻脚本要走,落在洗手台上的口红,客厅桌子上一对耳环,谁家也没少。刘昊然不问,吴磊不问,喝多了问一句,怎么换了一个,上一个合约到期了?

“可能没合约呢。”

“哦。”

也就没了。

  

   

   

   

    

刘昊然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到屏幕上,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确实难料,我本来还想等一等再跟你挑明了说。没想到发生了那事儿,后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了。”他点了开始,操控着手柄,“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被那女的捆绑炒作,我好像跟你说过,等咱俩一公开,你俩就清者自清了?”说罢,轻笑一声,“好多年了,我忘了原话是什么了,反正大概就这个意思吧。我当时提这个是很认真的,但时机不太对,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吴磊愣了愣,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当时那场风波的女主角息影去时尚圈了,长驻国外发展,圈子不搭界,也就没了什么能再听到对方近况的机会,连对她相貌的记忆都停留在了几年前。虽然近两年还见过一面,又是一个风波,但对她的印象莫名其妙就已经模糊了。

活着就是永不停歇的自虐,好的记忆如同沙上写字,浪花轻轻一刮就消失了,而能刻骨铭心的都是让自己真正疼过的。

“好歹也被迫捆绑了一两年,当时热度简直都成国民CP了,天天上热搜。”刘昊然摇着头笑,“现在连样子都不记得了。妾有情郎无意啊。”

“气我是不是?”一提这个吴磊就头疼,“当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的……”他薅了下头发,“我真的都快烦死了。”

游戏界面进入了下一关卡,长长的加载条。

“……不过我确实以为你在开玩笑,就你说咱俩公开的那句话。”他看着屏幕怔忪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眼睛弯起来,但笑意很浅,“还挺有意思的。”下了个定语,“——咱俩。”

挺有意思的。兜兜转转,今年已经都是第十一年了。他们曾在露水情缘间周游,结果还是殊途同归。结婚第一年是吴磊的低谷期,情绪低落崩溃,什么都能吵,碗碟的归放位置,水是凉的还是热的,甚至电视里放着什么节目。

只要想吵架,没有什么不能成为借口。刘昊然理解他当时的焦躁,一味让着他,想让他高兴一点。碗碟归放位置不对就重新放,水的温度按想要的来,电视里的节目不喜欢就换。可是不行,感同身受终究不能解决实际的痛苦,最后还是要自己来消解。吴磊觉得累,什么都不相信,甚至不相信刘昊然能心甘情愿的牺牲只是因为爱,以及自己这么与他消耗着年月也是因为抱有同样的爱意。看起来很矛盾,他不相信刘昊然会就此留下,但又笃定刘昊然不会轻易地离开。

他俩吵了一年的架,然后吴磊把自己闷在壳里三年。他们曾经缺乏承诺,极度暧昧却又保持着距离。以致于吴磊既是避免也是不敢去确认刘昊然对自己真实的心意。怕刘昊然清醒过来,又怕刘昊然不会清醒继续与他耽于苦海。理智打架,情感相悖。到最后才发现,他所有的犹疑和不确定都是建立在自以为的想法上的。他未曾去问,对方真实的心思也就不得而知,只能日复一日的消磨。

只要牵扯上感情的事就是双向的,没有谁能独善其身,正如那四年生活糟糕的不只有吴磊一样,缺乏安全感的也并非仅是刘昊然。情爱无智者,他俩初识爱海,茫然无措,中间经历的四年只不过是为他们的莽撞和自以为是而买单。

   

   

   

   

    

吴磊想起二月份吴悦去剧组探班,临走前与他吃了一顿午饭。

他当时说:“我拍了那么多戏,普通人的一辈子也就七八十年,有几个十年能耗在里面?”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他开始相信,不只有十年,还会有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更久,让他义无反顾地跳入属于刘昊然的领空里。

  

  

  

  

    

白天的时间可以虚度,晚上不行。吴磊托了朋友在一家久负盛名的餐厅订了个好位子,预约的时间是七点。

那个餐厅老板和国外的一家酒庄谈拢了生意,直接对接,听说藏了瓶特别好的拉图,是用老式木制发酵桶酿的最后一批。一听这个刘昊然就两眼放光,订位子时就让吴磊直接打了招呼,要收此酒于囊中。

他俩就座后,侍者把酒开了,位子是吴磊订的,酒也是吴磊划走的,就先斟在了他面前的杯子里。吴磊晃晃酒杯,醒了醒酒,尝了一口。对侍者点了点头,对方会意,给刘昊然也斟上了。

“别喝太多。”刘昊然知道吴磊酒量不是很大,提醒,“等会儿上头。”

他们点的不多,本意是来尝这瓶酒的,菜肴却也令人眼前一亮。餐后甜点按之前所说,上了黑松露朗姆冰淇淋球。

职业要求,平时很少接触这些高热量高脂肪含量的东西,额外的饮料长期只有冰美式一个选项,连加方糖都要仔细计算,偶尔吃一顿火锅也要去规划出时间健身房消耗掉。没人愿意这么克制自己,但克制克制着也就习惯了。他俩在很久之前约着减肥,一起挨饿,刚开始适应不了不吃晚餐,没精神的躺在地毯上连游戏都不想打,肩膀挨着肩膀,腿挨着腿。

有一次拍电影时棚挨着棚,刘昊然等戏的间隙去上厕所,刚好看到从另一个棚里出来的吴磊——此前天南海北没日没夜的拍戏,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俩都没卸妆,灰头土脸的,愣了一下就扶着洗手台开始傻笑,也不知道笑的什么。笑了一会儿吴磊伸手过去,怕搞乱了他的造型,轻轻地在他脸上碰了碰。这里条件不太好,洗手用井水,刺骨的冰。就那么一个触碰,痒痒的,仿佛能感到指尖上停留的凉意。

“怎么回事?”吴磊问。刘昊然瘦得实在过多,上次见面时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刘昊然笑容未减,裹住面前人的手暖了暖,像那年在雪天里吃吉事果和冰淇淋时一样。

“成长第一课,”刘昊然说:“有得有失。”

得到的明明白白的体现了出来,而失去了什么,永远没有人能全部知晓。

  

  

  

  

   

“我跟你说过这个?”刘昊然听吴磊复述出来,有点惊讶,他只记得那段时间饿肚子实在不好受,有时候急了营养都差点没跟上。但现在正值他俩难得的放纵期,冰淇淋球做成了类似于比利时绽放的样子,包裹在外面的白巧克力被热巧克力浆融化,露出里面的冰淇淋。朗姆酒的味道很醇,上面洒了一层黑松露。他放下勺子,用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吴磊的,杯壁清响,暗樱桃红的酒液晃动。

“那就迟来的成长第二课,”在碰杯后,刘昊然说:“失而复得。”

  

   

   

   

   

晚餐结束的快,蛋糕放在家里客厅的桌上等待垂青。回去的时候只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暖黄的一隅。

还是小小的六寸蛋糕,上面用坚果碎拼了个天秤座的图案。

“好传统。”刘昊然评价。

吴磊没搭腔,规规矩矩地把代表年龄的数字蜡烛摆上,然后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他把蛋糕端起来送到刘昊然面前,眼底被光亮映得一片柔和。

“生日快乐,刘昊然。”吴磊弯着眼睛,“祝你……”他顿了一下,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需要特意祝福,说那些套词显得过分虚假,他想了很久,火苗炙烤蜡油,最后勾起嘴角,笑意从心里涌上,他歪了歪头,说:“祝你二十八岁生日快乐,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天天开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刘昊然怔住了,这一系列词如此熟悉。真实的、存在于过去的记忆。

那一年刘昊然二十岁,吴磊十八岁。

他突然有些鼻酸,过去的岁月终将会过去,留下的只有爱与温情。

“不祝我把把吃鸡了?”

“你现在比我厉害多了,我才不要。”吴磊抿抿唇,耳朵红了。复而将蛋糕举高,脸藏在后面。这显然是粉饰太平般掩盖他的心迹,他催促:“快点吹,胳膊都酸了。”

刘昊然哑然失笑,凑过去将蜡烛吹灭了。两人之间的光亮灭了,对望着,都是盈着水光的眸子。

祝你永远爱我。祝我永远爱你。

敬过去。

  

   

   

  

   

家里人挑生日这天给刘昊然打电话。大多数的老一辈人还是更喜欢听到声音的交流方式,而非存在在对话框里的字句。

吴磊窝在沙发里,单手托着下巴,眨着眼睛看着正在说话的人。偏黑的瞳仁很好看,很容易会有种充满好奇的神采。他俩在跟家里人说话时基本都用方言,吴磊觉得河南话好玩儿,听到他打电话时常在一旁小声跟着学,语音语调代词指称,刘昊然瞥他一眼,他就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闭上了嘴。但只要眼神一转,就又听到小小的嘟囔声。

这是难能可贵的地方,无论经过多少世事也改变不了的本质色彩:永远充满好奇,总是留有天真的底线。

那边有时候会提及吴磊,问他最近怎么样。刘昊然就把手机递给他,社交场合吴磊从不怯场,说话得体又甜,天生讨人喜欢,两三句就能把那边逗得特别高兴。

“我去切蛋糕。”把手机还回去后,吴磊拿起蛋糕去了厨房。附赠的切刀有点软,不太好下手,总是蹭奶油,就准备去厨房找一把正常的刀。

厨房门开着,能听到打电话的声音。应该换小外甥女来接了,刘昊然的语气骤然变软,用了与小孩子交流专属的腔调。

六寸的蛋糕本来几刀就能切完了,但表面有一朵用奶油堆砌的花,刚好在正中央。搞得吴磊强迫症都快出来了,比划了半天看从哪里下刀最合适。

“……对,舅舅们可能暂时不回去了……但给你买了礼物,过几天让你妈妈给你带回去,好不好?……你想看吗?是一条很漂亮的手链……好,等会儿开下视频,我去找找看。”刘昊然与小外甥女打着商量,然后去了玄关找之前给外甥女买好的礼物,翻了半天没翻到,将手机从耳边放下来,远远喊了声:“吴磊?”

吴磊刚下了第一刀,听见这一喊差点儿切歪,蘸了点儿刀背上的奶油尝尝,还挺甜。他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

“之前咱俩买的那条手链,放哪儿了?”刘昊然边问边翻玄关上挂的衣服堆,“我没找着啊。”

吴磊想了一会儿,那手链是去参加朋友婚礼那天去购置结婚礼物时一并买的,准备抽空给小外甥女,但一直也没得空。衣服……那天穿了什么衣服。

他“哦”了一声,说:“卧室的衣架上挂着几件外套,你去翻翻,应该在口袋里。”

   

   

   

   

   

直到卧室门被推开后好久都没有声响,吴磊才突然想起来,那几件衣服里还藏了什么。

操。

他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向卧室,带了一阵风。

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里面开着灯,能看到刘昊然的背影。他心怦怦乱跳,手扶上门把手,小心翼翼地问:“……找到手链了吗?”

眼前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紧接着好像被那句话惊醒了一般,转过身来。

“没有。”刘昊然摇了摇头,喉结上下滚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无措,“我找到了这个。”

吴磊循着看过去,刘昊然手心里有一个小盒子,红色的天鹅绒,在灯光下是极为柔软的质感。此时盒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是一对男士对戒,银色托底,雕刻了极为精致的浮雕,能看出是一圈藤蔓,藤蔓的每一枝延伸处都镶着小钻石。毕竟是男戒,并没有很张扬的设计,但制作时下了功夫,所以成品也极为漂亮。

吴磊一抖,知道大事不好,没想到这个现在就被发现了。

“这是……这是我很久之前就订做的……我……本来想这两天就告诉你的……”他越解释越乱,说到后面语无伦次,最后他垂下眼睛看着地板,轻轻叹了口气:“我想给你惊喜的。”

虽然前因后果因为吴磊太紧张说的比较乱,但刘昊然还是听了个大概——之前吴磊瞒着他的事就是这件,准备了很久很久,要给他一个惊喜。只不过这次他意外发现这个秘密,以致于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他把盒子啪的一声盖上,本来垂着眼睛的吴磊抬起头,目光里是有些惊惶和不知所措,像毛茸茸的小动物,在面对超出计划外或无从处理的处境时露出幼崽般湿漉漉的眼神。

样子有些委屈和可怜,如同犯了多么大的错误似的。

刘昊然被他看的心软成一团小绒絮,随风打着卷在空中绵绵的飞。手机早就挂断通话扔到了床上,他张了张胳膊,敞开怀抱。

吴磊只犹豫了一瞬,确定他现在是示好而非让自己过去挨揍,就立刻过去抱住了。

怀抱的主人把手放在他的背上,又移上去拍了拍他的头发,很轻,安抚一般。

“谢谢。”刘昊然的声音放得很低,在吴磊耳边炸开,语气里藏着湿润的水汽,他吸了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谢谢。”

“我很惊喜。”他说。

   

      

   

   

    

这件事败露了,吴磊也就不藏着掖着,刘昊然坐在他对面和会审似的,等他坦白从宽。

能不交代吗。

其实这戒指是吴磊在刚回到家时就开始筹备的。他俩之前的那对戒指实在是太过敷衍——纯粹为了应付媒体和公众来证实他俩真的结婚了。当时两天后就开记者会,他俩搞完结婚证明后立刻就去挑的,急用,就随便选了个工期最短的简约款,量了尺寸,当加急单处理,开记者会前一个小时刚刚被助理拿回来,也没什么讲究,匆匆套上指环就进了场。

于是吴磊就一心想换一对真正的婚戒,而非纯粹为了敷衍。他记得当年刘昊然看中了一款,上面刻着花纹镶着钻,可惜订做需要的工作日他俩等不及,更何况当时吴磊也无心美丑。后来吴磊去问那款戒指,发现很久之前就已经停产了。他通过介绍认识了一位给一家高奢品牌做特约设计的珠宝设计师,对方正好在度假,没什么工作垒着,就权当认识了朋友,给吴磊把他描述的样子做成了设计图,并让他直接用了自己一向合作的工作坊。

制作工期压得长,期间吴磊又去上海拍了戏,直到十月份回来才刚刚拿到手。

听起来好像很顺利,实际上个种辛苦和人情世故,说者有意不提,听者全都清楚。

“没想到我还没给,你就发现了。”吴磊佯装轻松,转了个话题,“瞒你瞒得累死了,我真是白忙活。”

“你想怎么给我?”刘昊然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一下,我可以假装惊讶。”

吴磊翻了个白眼,没理会那明显的揶揄:“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想好,不然早给了。本来想要不要求个婚,但又觉得结婚都多少年了,再求婚像上车补票。”他颇为认真:“而且,你要是哭了怎么办,我可不会安慰你,你一哭我就慌了。”

刘昊然一脸一言难尽,仿佛吴磊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似的:“你怎么老是想我哭?”一阵恶寒:“……什么毛病。”

“物以稀为贵。”吴磊振振有词,“为什么人们都那么向往极光,因为是稀有现象啊。”

此番强词夺理,刘昊然懒得反驳,倒是拍了拍心口,如同劫后余生:“还好你没把它藏在什么冰淇淋里酒里菜里蛋糕里,我都怕卡嗓子里。”想想都惨烈,去医院把戒指从嗓子眼里拿出来,都能载入史册。

吴磊一缩脖子,眼神闪躲:“晚上出门太急我给忘了……而且刚切了蛋糕。”说罢自觉理亏,咳嗽一声,连忙回归正题:“快快快,赶紧把那便宜的摘下来,戴上这贵的。”

刘昊然听他这形容一下子就乐了,说你这也太俗了。

“俗怎么了,有钱还不让说啦。”吴磊演技迸发,一秒入戏,切换到暴发户模式,“新的这对,能买以前那种好几摞。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没等刘昊然回答就自行接了下去,“真爱,真爱无价。”

刘昊然被他那浮夸的样子搞得前仰后合差点从沙发上笑到桌子底下,平复了好半天,语气诚恳:“谢谢老师指点,我真的茅塞顿开。”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他们找了一段誓词,四年前在办理婚姻登记时听过一次,前几天在朋友的婚礼上又听了一次。

他们把彼此的旧戒指摘了下来,戴久了,已经有了一圈压痕。新的被交换推到无名指上,合适的尺寸。刘昊然垂头亲吻吴磊的无名指,唇轻碰戒指,像烙下了誓言。吴磊亦然。

情与痴,悲伤与愉悦,迟来的、真心的誓言,之于未来的所有幻想。

像婚礼一样,交换了戒指,他们接吻。

   

   

   

   

   

“爱他、忠诚于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

   

   

   

   

    

   

   

吴磊的经纪人给他接了个综艺飞行嘉宾,是个旅行综艺。本来是不想接的,奈何那制作组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约,常驻没档期就飞行,大有一种必须得拉他入伙的感觉,磨了大半天终于金石为开,在家休假的吴磊点了头。

还好录制地点在国内,三天录完,是西北的一片沙漠。一看沙漠吴磊就意识到未来三天即将面临久违的吃土生涯,简直一万个不情愿,经纪人还安慰他,没关系,你反正也拍过沙海嘛。

“都多少年前了大哥。”吴磊欲哭无泪,“故地重游就不能找个好地方吗。”

但毕竟已经谈下来了,档期也给了,板上钉钉不去也得去。

经纪人把具体的内容整成文件发给他,吴磊打开一看常驻嘉宾,恨不得立刻当场卸钉子。

离家前一晚,吴磊拎出行李箱满满低气压地打包行李。

刘昊然帮他递了衣服,顺口问:“明天早上就走?”

“嗯。”吴磊没好气地把衣服折成卷扔进箱子里,“去见你老情人。”

“……老情人?”刘昊然一怔,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是指的谁,按理来说以前的那些露水情缘他俩早就不挂在心上了。他思考良久不得其解,看了看吴磊的脸色,虚心求教,“谁啊?”

“明知故问。”吴磊正生闷气,不耐烦地连白眼都不想翻,“徐重圆。”

徐重圆?

刘昊然更想不明白了。这哪儿跟哪儿啊。然而低头看看坐在地上整理行李箱满脸写着我很生气的吴磊,联系一下近一年的前因后果,算是明白了个所以然,未免挨揍忍住了笑:“你怎么老是跟徐重圆过不去?”他也随着坐在地板上,碰了碰吴磊的胳膊,“能告诉我吗?”

“你说呢?”吴磊瞟了他一眼,眼神里装满了不可理喻,他深吸一口气,扯出微笑,“之前可是有人跟我说,你俩都圈内半公开了。”语气不善:“那公开的时候我是不是还得去喝喜酒?”

刘昊然半天没说话,吴磊懒得跟他废话,这事儿一天不说清楚就是一天的刺,更何况这位小花事业正如日中天,看见一次心堵一次。

“唉,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刘昊然斟酌了一下,“当时那个状态,我一方面是你让我有点……不,我是很生气,另一方面是她当时以为我回归单身了,一直在追我。”

“然后?”

“然后就没了,毕竟刚跟她拍完一部戏,又是个女孩儿,不好说得太决绝,有几个共同朋友都隐约知道这事。后来有几次聚会我俩都在,他们就以为我们俩成了。”刘昊然很无辜,“但我真的拒绝了,人性格也挺好,就当普通朋友了。”怕吴磊不信似的,再次强调:“真的!”

吴磊眯着眼上下打量,他一向好哄,说开了就没事了,也没什么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而且也有自己的错在里面,当时拖着离婚协议不签,还没告诉刘昊然,这行为显然也很容易被误会。他转过头继续收拾行李,给刘昊然留了个和解的侧脸。

  

   

   

   

   

这档综艺以旅行为托底,以探险任务为精华,还要掺杂一些必要的温情鸡汤。吴磊一直都很喜欢旅行综艺,更何况查了查这节目口碑还不错,卫视本季度主打的王牌综艺,收视率也很可观。嘉宾里有几个他也认识,见了面像故友重逢,虽说是要去沙漠,但也较快地融入了录制节奏。

也不知道节目组是有心还是无意,探险两两分组,每次都是他和徐重圆一起。说是常驻带飞行,吴磊心想这期就他一个飞行,五个常驻,五分之一的概率真是走了运。

沙漠条件比较苦,但大家适应力都很好,据说首播期是在非洲录制的,刚好赶上五六月份动物迁徙,场面特别壮观。

晚上回到了邻近的镇里,节目组租了一个装潢比较原汁原味的民宿,用过晚饭后跟拍摄像组就暂时把机器关了,留了一些自由活动时间出来。

西北天黑得早,外面已经近乎全暗了,风也凉了下来。吴磊安置好房间,就自己去了院子里,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天空很低,夜幕帘子似的垂下来,坠了浩繁闪烁的星星。周围没有摄像机,难得的独处时光。他拿手机四处拍了拍,可惜光线暗,拍出来总差了那么点感觉。

已经快七点多了,他想了想,趁信号不错,在微信上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那边很快就接了,语调很愉快,问他玩的怎么样。

“还行,早上风沙大,还是吃了不少土。”吴磊听他的声音全身都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星空,“晚饭吃了吗?”

那边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在这儿等着我呢。”话音刚落就又补充了一句:“吃了吃了。”

“撒谎。”吴磊一下就听出来了,直截了当地指出来。

“我正在吃。”刘昊然直接切了视频,没找到手机支架,就用一包抽纸托着立在桌面上,他低下头入镜,挥了挥手,笑的露出虎牙,桌上摆了一人食的份量,而且确实正在吃,“来都来了,给你做个吃播。”他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嚼在嘴里有些含糊地问:“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羊肉抓饭和拉面,还炒了一些菜。”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辣椒放太多了。”

刘昊然在那边笑:“跟我吃了大半年的清淡菜,看来口味退化了不少啊。”

“我本来就不太能吃辣好不好!”

他俩又聊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相距一千多公里,连时钟都仿佛被拨快了一个小时,却通过这种方式,像传达了某些隐晦的思念。

挂断的时候有人坐到了吴磊身边,他把手机收起来,发现是徐重圆。

一整个白天的相处,对方并没给自己留下什么很差的印象,确实性格很好,说话做事比较爽快,是吴磊欣赏的性子。

“磊哥,”徐重圆把头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没有典礼和晚宴上精致妆容和妥帖的造型,倒是更干净随和了,她说话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

吴磊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有吗?”

徐重圆也不介意,整个院子就他们两个人,麦也摘下来了,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讲。

“昊然哥帮了我很多。”她说,撑着下巴歪了歪头,耳坠随着动作来回晃荡,“拍完那部警匪后,我下一部电影就是他帮我引荐的,让我去试了王导的镜。”她提到的王导是一位知名导演,吴磊也认识,算是贵人之一,低谷期后第一部片子就是拍的他的。

“所以?”吴磊语速很慢,听起来很平静,他虽然不喜欢徐重圆,但也不至于特别讨厌,尤其是之前横亘在心头的矛盾解开之后。

“也没什么。”她铺垫过后进入正题:“之前的时候就想说,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场合。我确实喜欢过……”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代词来指替,“我确实喜欢过他,但已经是过去时了。当时有人跟我说你们俩像是离婚了的样子,而他的状态……所以我就想试一试,在朋友那里闹了不少误会。当然结果就不明说了,我还要面子的。”她提及这件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那时候去阿根廷,确实是参加婚礼的。得知他也在之后就见了一面。”

说到这儿她就停下了,有刚刚回来的人经过,跟他俩打了声招呼,说还有十几分钟就要拍生活片段,早点进房间。

等人进了室内关上门,徐重圆才继续说,声音比较小:“厌食症那件事,你应该比我知道的清楚。当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正在比较严重的阶段。”

吴磊其实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在阿根廷呆了不久就走了,我签证还没到期,就多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正巧认识了这方面的医生,蛮出名的,就想搭个桥介绍给昊然哥。”她顿了顿,“他从东欧去了法国,拍那个短片。我在他快拍完的时候飞过去,想跟他一块回北京,刚好约医生见一面。然而没想到,他提前改签回去了。”

因为吴磊住院了。

这句话没说,但两人显然都心知肚明。

“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总觉得容易误会就趁早说出来算了。”徐重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裹紧了外套,“把他介绍给医生后就没怎么联系了,颁奖典礼那会儿也是难得见了一次,就多聊了几句。”她准备回去了,低头一瞥看见吴磊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很漂亮。”

“谢谢。”吴磊礼貌地回应。也跟着站了起来,回到民宿室内里去。

   

   

   

   

   

他想起收拾行李的那天,刘昊然跟他解释清楚后,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他头发。

刘昊然说:“你现在是不是知道,当年你和那女的捆绑一两年老是上热搜的时候,我是什么心情了?”

他知道了。

   

  

   

   

    

要拍一段入睡前的画面,摄像机重新打开,房间里放了收音设备,所以不用别麦克风。在镜头找不到的死角,吴磊拿出手机,偷偷给刘昊然发了条消息。

“想出去玩吗?”

那边迅速回复了:“一起吗?”

“一起。”

  

   

   

   

    

旅行这种事,本身就是用各种琐碎填充起来的,快乐也被塞在里面,满满当当的像要做成一个鸭绒枕。

吴磊拍完到家后和刘昊然研究了整整一晚上应该去哪个目的地,在地图上勾画半天。他俩都去了不少的地方,很难找出一个有相当舒适的旅行体验感同时又都没去过的国家,讨论了好久,最后马克笔一圈。

“冰岛。”

多年前那张来自被海洋包裹的国家的明信片至今仍被吴磊妥帖保管着,他没去过那个地方,也因此一直想亲自去看看铺满巨冰的海面,猎猎作响的风,安静的街道。

旅签很快,不到一个月就办下来了,这次私人行程他们只隐约透露给了经纪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绝对保密的行程使他们一路顺利登上飞机,漫长的飞行旅途,两人都有种逃跑成功的兴奋感,跳出了镜头和重重舆论,变成两名普通的游客,有种小隐隐于野的痛快,像彼得·潘终于回到了永无岛。

“像不像度蜜月?”

“像。”

虽然晚了那么久,但终究还是到了。

  

   

  

   

   

冬季的冰岛气温并不是很友好,下飞机时冻得哆哆嗦嗦裹紧衣服。住的旅馆摆满了原文书籍,架子上有一列高度酒。晚上刮起了大风,关紧的窗户外是呼啸的尖叫。

那几天一直很冷,刘昊然早上从外面回来,早晨新鲜的湿意和凉风随着开关门的动作卷入室内。吴磊裹着厚被子不肯起床,刘昊然隔着被子压住他,然后翻了个身,被子一展,把他一并纳了进去。

“冷不冷?”吴磊带着晨起的鼻音问,他上身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拜刘昊然的万年不变的审美所赐——堪堪遮到大腿。

“有点儿,但也还好。”刘昊然穿着毛衣,触感柔软。吴磊感到自己的后颈被揉捏了几下,指尖还带着凉。

吴磊握住在他后颈作乱的手,扣住,拉到身前,他早上刚洗了澡就又钻回被子里,发丝软软地贴在刘昊然肩窝,他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笑了,很惬意很轻松。

“闻到什么了?”刘昊然语速很慢,手任由吴磊握着,对方的指腹一次又一次摩挲过无名指的戒指,扫过上面镶嵌的钻石,无意识的。

吴磊故意开玩笑,眼尾把笑意浓浓地裹挟住了:“海腥味。”

“我们还没有看海。”

“我知道。”吴磊跨坐在刘昊然身上,俯下身接吻,被子撑了起来,T恤被拉下,“我们早晚都会去的。”

涨潮的海水。

   

   

  

   

    

这次与世隔绝的旅行帮他们屏蔽了很多喧扰的杂事,他俩租了辆车在各小镇都转了一圈后,最后的行程落脚在了冰岛最南端。

“我来过这儿。”刘昊然说,“那天风特别大,我给你的明信片就是从这里寄出去的。”

“很冷。”吴磊下结论。

“是,很冷。”

  

   

  

   

   

从镇里到黑沙滩需要十几分钟的车程,气温已经很低了,北大西洋与陆地相接的地方积满了冰块,透明的,甚至有些翠绿。

他俩换了很厚的羽绒服才下车。这里好像从来都不见太阳,厚云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风带着海洋独有的潮湿和腥咸扑过来,吹得两颊和鼻尖都发红。

到的比较早,沙滩上还没有很多的游客,吴磊沿着海面走,捡了块被推到海边的冰块,近似方形,很凉很凉,里面并不是全透明的,含了一些黑色的沙子。

如果时间走得足够慢,是否能当做一种不变。这片沙滩的沙子,可能都曾是经历过火山的熔岩颗粒,海底与陆地糅合,千年万年来都分不清。

“我有点相信了。”吴磊说,随着声音呼出一口白雾。

“相信什么?”刘昊然从后面拥住他,看向那块冰。水是温柔的,然而在足够冷的地方也会变得充满棱角,很坚硬,难以和解。有时候甚至会不小心被冰划破手指。

“说的话会被冻成冰,永远的留在这里。当你敲碎的时候,会听到储存在里面的声音。”

刘昊然失笑,松开他,看吴磊蹲下来找了个石头把冰敲出一个裂缝,问:“听到什么了?”

冰靠近耳边,吴磊吸了吸鼻子,没几秒钟就放下了。

他站起来,回身瞪了刘昊然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听到你骂我了。”

“我骂你什么了?”

“骂我挑食又麻烦,老是钻牛角尖,什么都不跟你说……”吴磊语气认真,就像刚刚听了那么短的时间,真的听到了那么多话似的,“还骂我,分明喜欢你还不告诉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你找错了。”刘昊然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那块冰。”他从地上捡了块新的,形状不规则,边缘还有一些冰碴,“我当时留下的不是这些话。”

“你当时留下了什么?”

“很庸俗,很庸俗的话。”他垂下眼睛,“你还是不要听了。”

“我想听。”吴磊有些着急似的,扯住了刘昊然的衣角。

猎猎的风,他们挨得近,彼此围巾垂下的那段被掀起来,在风里亲吻。

刘昊然用石头尖锐的部分把冰凿除了一个小小的洞,冰纹密密麻麻碎裂开,就像是非透明的哑白色漩涡。

他把冰块贴近吴磊耳边,过了一会儿拿了下来。

“听到了吗?”

吴磊没有回答,只是眨着眼睛,执着地盯着刘昊然:“你复述给我听。”

手拿久了冰有些冻僵了,刘昊然凑近冰块,听了一会儿,方才放下。

“我当时留下的那句话是,”刘昊然语气里含着笑意,眼底是一片轻柔,像太阳终于破开云层,洒在海面上时粼粼的、灿烂的光辉。

“如果吴磊发现了你,请帮我转告他,我永远爱他。”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被拉住了,手心很温暖,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在温暖的包裹下有些麻麻的苏醒感。

“……吴磊托我转告你,”吴磊看向他眼睛,认真而虔诚,“他也是。”

   

   

   

   

    

当天刘昊然的微博上罕见地分享了一张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合影。

背景是黑沙滩,风吹得发丝乱飞,照片里的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刘昊然的左手搭在吴磊的肩上,右手举着手机,冻得耳朵通红,却还是笑得特别好看。按下拍照键的刹那,吴磊习惯性地比了个V。

两个人的无名指不约而同地露了出来,上面的新戒指很漂亮。

很般配。

  

    

配文只有两个字——“分享”。

却不只是为了分享这一张图片。

   

    

    

   

   

    

若我爱你你爱我胜于一切,虔诚地厮守都会传奇。

  

   

   

   

   

  

    

-FIN

   

*莎士比亚《暴风雨》第二幕第一场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这是我写的最长的一个连载,也很难,三个月下来没想到真的能写完。这篇文在写的过程中苦于没有大纲,每次写的时候情节发展都要现想,所以说实话整篇文确实并不尽如人意。

这本身就如题目一般是个在65的平行世界里发生的很庸俗的故事,也并非真的谁对谁错,各有苦衷。会有一长一短两篇番外,等有时间就会写的。

感谢看完这篇文、帮助过我、在评论区留下每一条评论的姑娘们。真的、真的很感谢,让我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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