霆峰
晚上的时候他发短信——
“早点来,别迟到了。”
短信发出去后杳无回音。他们总是这样,信号塔搭建起的通讯平台仿佛只在他俩之间断了,在网络通讯发达的时代,还在坚持用短信单方面交流。没有回复,也不需要回复,“已达”就代表无理由地被接受,半强迫性质,像石子落进山谷后一片死寂。
去哪见,不知道。几时见,不知道。他坐了早上的航班到长沙,下午约了三个专访。对方有戏要拍,晚上才能赶到,如果飞机晚点,红毯可能都没得走。
设计师给他搭配了西装,暗色底,绣着花纹。助理在旁边打电话,确认活动结束后立刻飞回香港的航班。
他把戒指落到他那儿了。说不清是故意的,还是巧合。无数个闪光灯对准的拥抱下,恰好碰到对方的口袋,恰好手心就攥着一枚戒指,恰好就滑了进去。对方知道,没有阻止,没有归还。
“William哥,”助理挂了电话,“book咗晚十一点嘅飞机,点呀?”
他把连着收音线的话筒接过来,比了个ok。
“我到门口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他还在找座位,在前排找到了贴在椅子上的姓名牌,顺便找了另外的名字,无果。
“结束了还给你。”
第二条短信进来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摸了摸,摄像头像狙击镜一般扫过全场,他没拿出来看,下意识找对方的方位,邻座看到了,打趣地问他找谁。
“李易峰吗?我刚看见他了,在靠近通道那边。”
他顺着方向望过去,聚光灯在舞台上,落了余光铺满栗色的头发。刚染了这个颜色的时候,李易峰发给他看,语音还特意用粤语得意地问:“靓唔靓?”
对方的粤语就像他的国语一样奇怪,但因为语言环境不同,说出来还有种不可言的自信。
于是他先笑了六十秒,然后端端正正用输入法打字发过去——
“靓。”
冗长的颁奖结束后,是更冗长的退场。
他和周围的人寒暄了一下,起身寻找那个约好要来归还东西的人。人影憧憧,会场喧嚷,视线完全被阻隔。
他走到那个位子,发现已经空了。呆滞了半晌,听见助理在不远处喊他名字,指着腕表。
“李易峰?”旁边一个同样来自香港的女演员也疑惑,“佢啱啱重,唔知而家去边喇。”她想了想,提议:“你等一阵,佢可能好快就返嚟。”
“唔紧要,”他笑起来,陷下酒窝,“要赶航班,走先啦。”
他向急得满头大汗的助理走去,不小心碰到一个人,低低头道了声歉,那人背对着他,黑色的西装,领口处有熟悉的香水味。他没有在意,这款香水是经典男香,会场里百分之三十的男演员都可能用了。而且对方恰巧与他看向相反的方向,余光里只有模糊的侧脸。
栗色的头发。他想。
“我其实忘记带了。”短信里对方很诚恳,“要不请你吃顿饭,行不行。”
他欣然接受邀约。
对方总是忘东忘西,戒指一直忘了带过来。
“下次,下次。”
习以为常后,他们见面后谁也不再提这一小小的素环。
对方来香港,在登机前给他发了消息,语气颇为懊恼:“我又忘记带了。”
漫长的飞行后,对方打开手机,发现里面除了未接来电,还有久违的、他们之间的短信回复,一共两条——
“没关系。”
“别忘记戴就ok。”
石子落进山谷,终于有了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