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昊磊] 庸俗小说 01

勿上升。

BGM: 吃定我-AGA

    

     

     

     

       

    

   

吴磊到楼下时已经是深夜了。

小区的路灯被物业拖着迟迟未修,万吨的黑暗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砸过来。早上北京刚起了一阵大风,尘土裹挟着折断的树枝躺在地上,车碾过时是吱嘎粗粝的响声。

他已经将近四个月没有来这儿了,上次来的时候还覆着一层厚雪,如今已经雪融冰消又是一春。这次回来目的明确,也是迫不得已,接了个广告要在海外拍摄,临行了才发现护照不在上海。又辗转着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北京,匆匆来取。

    

     

      

   

   

习惯是最难被消磨的东西。他拿钥匙开门竟有种久违的微妙感,这是长期奔波酒店、机场、剧组的生活中难以体会到的稳定。

房间没有开灯,他猜测着另一位住户估计已经睡着,就懒得在鞋柜里翻拖鞋——毕竟可能并没有属于他的那双——直接光脚走在地板上。

护照应该在书房的抽屉里放着。

他这么想着,经过客厅,却发现电视开着。午夜节目尽是一些垃圾的广告和无聊的综艺。他停了下来,顺着望过去,发现按他完美设想应当躺在卧室里的那位,此刻正窝在沙发上,潦草地盖了个毯子。他认识那个毯子,曾经还嫌丑来着。

他纠结了半晌,觉得还是应该去把电视关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旁边散乱地堆了一厚摞剧本,还有空的咖啡罐。

还没等他走到茶几旁,睡在沙发上的人就醒了。对方先是吓了一跳,坐起来的动作牵扯手机和书掉了一地,落地灯开到了最小档,昏黄色的光只能照亮一隅。

吴磊的脚步顿了顿,把手臂上搭的外套顺手放在了沙发一旁——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女香。半倚着沙发的刘昊然显然也闻到了,他有些怔愣,仿佛还没有从梦里清醒过来,侧了侧身探手把灯拧亮了,晃得有点儿睁不开眼,所有的感官像突然间清晰起来,连着那香味也变得甜腻刺鼻,他皱了皱眉,嗓子堵着不舒服,咳嗽了两声。

遥控器还是被从杂物里翻了出来,电视被关上时连最后一点儿声响都消失了,客厅陷入空洞的盒子里,吴磊看了他一眼,什么都不想说,觉得自己刚刚非得来客厅关电视的举动简直多此一举,他转身打算直接去书房找出护照走人。

是刘昊然打破的寂静。

“……回来了?”刘昊然轻声问了句,过了会儿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谨慎,“今晚住下?”就像生怕打破什么,然而已经没有什么可打破的了。

吴磊张了张口,想解释说自己只是回来拿东西然后去工作室睡,好直接赶飞机的,车还在下面等着。可抬眼看到刘昊然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眼神,还是把话都吞了下去,沉默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后,刘昊然明显愉快起来,他竭力收敛着外溢的情感,但语调却不可避免地上扬。

他趿着拖鞋向厨房走去,地上的手机和书都没来得及捡,边问:“饿不饿?我今晚点了粥店的外卖,就是小区斜对过那家,是新开的,你应该没吃过,还留了不少……”他停了下来,仿佛突然意识到吴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于是回头,商量般的语气,“给你热一热,好不好?”

吴磊已经吃过晚饭了,他在上海的机场简单地啃了个三明治。里面的蔬菜不太新鲜,面包片更是涩口,一个下去已经让他没有胃口接受别的食物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刚开始的沉默,也可能是刘昊然令人难以拒绝的姿态,他坐在餐厅里等待,面对着一瓶快要枯萎的花。

厨房的窗户没拉帘子,月光水似的淌了一地。刘昊然背着身,像是也要融到这水里似的。他时不时回头看看餐厅,视线落到吴磊身上,这次悄无声息地重逢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是真的吗?他其实根本不确定。但也没有理会此事真伪。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不过又是这样的一个落空的晚上。

     

    

     

  

   

粥是重新开锅热的,没有按吴磊想的放在微波炉里简单转一下。耗费时间也因此长了不少。

米粒熬得软烂,刘昊然还重新加了菜叶和肉沫进去,淋了香油。他自己平时不这么吃,对粥的要求一般越简单越好。然而吴磊喜欢。

热气腾腾的一碗摆在吴磊面前时,他刚刚回复完司机的微信,让对方先回去,明早再来接他。刘昊然坐在一旁,看着吴磊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

“很忙?”刘昊然抿了抿唇,斟酌着问。

吴磊用勺子搅了搅粥,热汽一下子翻上来,熏得眼睛酸胀湿润。

“啊,”他垂着眼睛,小口地喝粥,答着,“也没有。”

然后刘昊然就没再问了,吴磊也没想再谈。这几句对话仿佛已经耗尽所有的余额。

    

     

     

  

   

他们理所当然地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什么都没做。刘昊然像以前一样侧身半环着吴磊,手臂搭着腰,挨得很近,呼吸均匀地洒在吴磊的后颈上,仿佛他们每晚都这么睡、每晚都睡在一起,从未变过似的,虽然距离上次这样已经四个月了。

吴磊没有睡着,睁着眼睛看向床头柜上那盏小台灯。这几年的生活回想起来竟讽刺地令他想笑。难以置信他们现在所经历的是维持了几年的婚姻生活。这种名不副实的婚姻让一切都变得如履薄冰。

谁说结婚就一定要出于爱呢?他就不是。一纸证书轻飘飘的什么也代表不了,却像绳索一样捆绑着他们两个年年岁岁直到今天,如今的隔膜是当初的虚伪,镜头下面的爱侣实际上私下毫无交流。

自欺欺人。吴磊想,这种自欺欺人的生活,他们还能维持多久呢。

    

     

     

  

   

他这次回来,刘昊然没有问他是为了什么,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走,仿佛心安理得地笃定着,吴磊会住一晚,第二天也会在家里吃早餐。而吴磊显然也没有提及,他们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微妙平衡,将自己置于沉默的、不透明的处境。

吴磊本来想像以往一样,趁刘昊然睡熟的时候爬起来,悄悄离开,打个车去公司睡一晚。但这次他知道行不通。刘昊然近期睡眠应该不好,他能感觉得到。在打开卧室的门时,房间里盈满了还没来得及散去的安神香的味道。

刘昊然睡不好的时候喜欢点香,把不知道哪里淘的小香炉摆在窗台上。香是托朋友从日喀则带来的正宗藏香,燃久了总有种纷纷绕绕的草木味,但安神效果不错。吴磊闻不惯这个味道,所以今晚也就没有再点。刘昊然睡得很浅且勉强,身边人只要一有动静就有种要惊醒的样子。

对方会察觉,这是原因之一。吴磊想。原因之二就是目前处于青黄不接的春季,北京的春天短,昼夜温差也大,暖气早已停了,实在是很冷,被子里一旦暖起来就想醉生梦死,不能起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刘昊然已经起了,身边是冷了一半的被子。屈指可数的睡眠时长令他头痛欲裂,助理给他打了三个电话都漏接,最后给他发了微信说,因为目的地天气不太好,直达的航班停了一天,与那边协调好了,订了隔日的机票。

这也就意味着,吴磊还要在北京滞留一天。

他揉了揉太阳穴,回了个“好”,把手机丢在床上。

清晨的地板是冰的,赤脚踩在上面,凉气沿着脚心往上冒。客厅里也是空无一人,吴磊转了一圈确认刘昊然已经出门,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看来已经放了很久了,牛角包里夹着洒了一点儿胡椒粉的午餐肉,芝士已经快变成粘腻的固体。吴磊懒得加热,就着吃了一口,冰凉的食物和寒冷的空气在他胃里炸开烟花。他突然觉得这味如嚼蜡的感觉无比像昨晚在机场孤零零地啃那块三明治。同样的冷,同样的反胃,随之涌上的强烈呕吐感都像注定的剧本,他冲向卫生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火辣辣的酸涩感紧紧箍着喉咙,是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他最后在晕眩中站了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缺乏休息的自己看起来精神十分不济。他最后还是走回去,坐在餐桌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吃完了这一整份早餐。

刘昊然也是这样。在他不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一个人起床洗漱吃早餐,也可能不会吃。或许也会经历同样的反胃,同样濒临窒息的感觉。刘昊然的胃一向不大好,前几年疯狂减重留下的后遗症。他或许会更难受一点。吴磊想。

那有没有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分明青睐者数不胜数,刘昊然却就这么留了下来。

感激吗?好像也并不。

几年前或许还会为谁付出多或少来争一争,而现在满心的疲惫,见面都很难,更别说争论这种如今看来只是幼稚的问题。

     

    

      

  

   

吴磊吃完后坐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儿,去卧室拿了手机出来,拨了助理的号码,想让他接自己去公司。边等助理接听边回餐桌旁,把桌子收拾了。

无意间发现花瓶里的花换了一束新的,里面的水也换过了。瓶底压着一张纸条。刘昊然的字在上面写的潦草——他俩的字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什么长进。内容大体是说了一下自己要去试镜,大概十一点多结束,如果吴磊在家吃午饭,自己可以顺便捎点儿吃的回来。

吴磊愣了愣,把纸条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刘昊然总是这样,自以为不动声色地一点点修复那早已分崩离析的日子。

电话那边助理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思。

“怎么了?”助理问,“要来工作室吗?”

吴磊下意识地攥紧手心里的纸条,再展开时上面皱巴巴的布满折痕。

“……没事。”吴磊闭了闭眼睛,努力让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打错了。”

“哦。”助理显然很惊讶,干巴巴地重复,“哦,你打错了。”

    

     

     

  

   

挂断电话后,他把碗筷洗了,沾了满手的冷水。客厅里昨晚的外套还丢在沙发上,昨晚意外染的女士香水气味已经消的差不多了,但靠近的时候吴磊总觉得还能闻到那味道,以及发腻的粉底味儿。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一把抓起外套丢进脏衣篓。

脏衣篓很空,最底下垫了一两件刘昊然的衬衫和T恤。刘昊然常用的香水气味很淡,那件外套在里面突兀地像要占领高地。吴磊最后还是把外套再次拎起来,直接扔进洗衣机,倒了洗衣液进去,按下按钮。

    

      

     

  

   

他回到客厅,半躺在沙发上,只剩了窝成一团的丑丑的毯子。是法兰绒质地的,不算很厚,但也很暖和。

洗衣机在卫生间里孤独的嗡鸣,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太阳在云层后面映出一小片光晕。北京总是这样,喘不过气的冷灰色,但太阳总得出来,只有出来后季节才能继续走下去。

吴磊站在窗前出神,想着分明有更多的选择安排今天这难得的空闲。

但是不行。

他只是有点舍不得这满场颓垣败瓦。

      

     

     

     

     

    

   

-TBC

   

  

随缘更新,一切属于薛定谔。

文如其名,十分庸俗,觉得没写出应有的那种感觉T T

向陪我搞渣吴文学的 @原始森林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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